志而曰異, 「志而」:異史本作「史而」。明其不同於常也。然而聖人曰「君子以同而異」,何耶?其義廣矣,大矣。夫聖人之言,雖多主於人事,而吾謂三才之理、六經之文、諸聖之義,可一以貫之。則謂異之爲義,即之冒道,無不可也。夫人但知居仁由義,克己復禮,爲善人君子矣; 「爲善」:異史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足爲善」。而陟降而在帝左右,禱祀而感召風雷, 「禱祀」:手稿本殘缺,康熙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作「祝」,今用青本、黄本。乃近於巫祝之説者,何耶?神禹創鑄九鼎,而山海一經,復垂萬世,豈上古聖人而喜語怪乎?抑争子虚烏有之賦心,而預爲分道揚鑣者地乎? 「之賦心,而預爲分道揚鑣者地乎」: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無「心」字,「而」作「以」;「地乎」:手稿本殘缺,今據諸參校本補。後世拘墟之士,雙瞳如豆,一葉迷山,目所不見,率以仲尼「不語」爲辭,不知鷁飛、石隕,是何人載筆爾爾也。倘概以左氏之誣蔽之,無異掩耳者高語無雷矣。引而伸之,即「閶闔九天,衣冠萬國」之句,深山窮谷中人,亦以爲欺我無疑也。余謂欲讀天下之奇書,須明天下之大道。蓋以人倫大道淑世者,聖人之所以爲木鐸也。 「鐸」:康熙本作「度」,手稿本殘缺,今據五參校本補。然而天下有解人,則雖孔子之所不語者, 「則雖孔子之所不語者」:鑄本無「所」字,並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「雖」下有「言」字。皆足輔功令教化之所不及。而諾皋夷堅,亦可與六經同功。茍非其人,則雖日述孔子之所常言,而皆足以佐慝。如讀「南子之見」,則以爲淫辟皆可周旋;泥佛肸之往,則以爲叛逆不妨共事;不止發冢,周官資篡已也。彼拘墟之士多疑者,其言則未嘗不近於正也。一則疑曰政教自堪治世,因果無乃渺茫乎?曰是也,然而陰騭上帝,幽有鬼神,亦聖人之言否乎?彼彭生覿面,申生語巫,武曌宫中,田蚡枕畔,九幽斧鉞巖於王章多矣。而世人往往多疑者,以報應之或爽,誠有可疑。即如聖門之士,賢隽無多,德行四人,二者夭亡;一厄繼母,幾乎同於伯奇。 「一厄」:康熙本作「一危」。「伯奇」:手稿本「伯」下原有「道」字,塗去。天道憒憒, 「憒憒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懵懵」。一至此乎!是非遠洞三世,不足消釋群憾。釋迦馬麥,袁盎人瘡,亦安能知之? 「亦安能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「亦」作「世亦」。青本、黄本無「能」字。故非天道憒憒,人自憒憒故也。或曰報應示戒可矣,妖邪不宜黜乎? 「或曰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或再疑曰」。「黜」:青本作「除」。曰是也,然而天地大矣,無所不有;故今變矣,未可膠舟。 「膠舟」:此用康熙本、青本,他本作「舟膠」。人世不皆君子,陰曹反皆正人乎?豈夏姬謝世,便儕共姜;榮公撤瑟,可參孤竹乎?有以知其必不然矣。且江河日下,人鬼頗同,不則幽冥之中,反是聖賢道場,日日唐虞三代,有是理乎?或又疑而且規之曰異事世固間有之矣, 「而且」:黄本作「且」。「異事」:鑄本、異史本無此二字,二十四卷本系旁加。或亦不妨抵掌;而竟馳想天外,幻跡人區,無乃爲齊諧濫觴乎?曰是也,然子長列傳,不厭滑稽;巵言寓言, 「巵言」:康熙本作「危言」。「寓言」: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寓意」。蒙莊嚆矢,且二十一史果皆實録乎?仙人之議李郭也,固有遺憾久矣。而况勃窣文心, 手稿本於「窣」字下全殘缺。此下以康熙本作底本。筆補造化,不止生花,且同煉石。佳鬼佳狐之奇俊也, 「佳鬼佳狐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佳狐佳鬼」。降福既以孔皆,敦倫更復無斁, 康熙本「無」字下全部殘缺。人中大賢,猶有愧焉。是在解人不爲法縛,不死句下可也。夫中郎帳底,應饒子家之異味;鄴侯架上,何須兔册之常詮? 「兔册」:異史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鬼册」。余願爲婆娑藝林者, 「余願」:異史本、鑄本無「余」字。二十四卷本「余」字旁加。職調人之役焉。古人著書,其正也,則以天常民彝爲則,使天下之人聽一事,如聞雷霆,奉一言如親日月。外此而書或奇也,則新鬼故鬼,魯廟依稀;内蛇外蛇,鄭門躑躅,非盡矯誣也。倘盡以「不語」二字奉爲金科,則萍實、商羊、羵羊、楛矢;但當摇首閉目而謝之足矣。然乎?否乎? 「否乎」:此用青本、黄本。手稿本、康熙本殘缺,其他參校本作「否耶」。吾願讀書之士,覽此奇文, 「覽」:鑄本作「攬」,誤用通假。須深慧業,眼光如電,墻壁皆通,能知作者之意,並知聖人或雅言、或罕言、或不語之故,則六經之義,三才之統,諸聖之衡,一一貫之。 「並知」:異史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並能知」。「一一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一以」。異而同者,忘其異焉可矣。不然,癡人每苦情深,入耳便多濡首。一字魂飛,心月之精靈冉冉;三生夢渺,牡丹之亭下依依。檀板動而忽來,桃茢遣而不去,君將爲魍魎曹丘生,僕何辭齊諧魯仲連乎?

康熙己未春日穀旦,紫霞道人高珩題。 「康熙己未春日穀旦」:青本、黄本無,今據鑄本、二十四卷本補。「題」:異史本作「序」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手稿本,其首頁殘缺部分,以康熙本爲底本 參校本:康熙本、青本、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