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題作「自序」。
披蘿帶荔， 披蘿帶荔：〔吕註〕楚辭·九歌·山鬼：「若有人兮山之阿，被薜荔兮帶女蘿。」註：「女蘿，菟絲也。山鬼被薜荔之衣，以菟絲爲帶也。薜荔、菟絲皆緣物而生，山鬼杳忽無形，故衣之以爲飾也。」三閭氏感而爲騷； 三閭氏：〔吕註〕離騷經序：「離騷經者，屈原之所作也。屈原名平，與楚同姓，仕於懷王，爲三閭大夫。」○按：昭、屈、景三姓，皆楚之同族，楚王使屈原掌其譜系，故爲三閭大夫。牛鬼蛇神， 牛鬼蛇神：〔吕註〕杜牧李賀詩序：「鯨呿鰲擲，牛鬼蛇神，不足爲其虚荒誕幻也。」長爪郎吟而成癖。 長爪：〔吕註〕唐書·李賀傳：「賀纖瘦，通眉，長指爪，能疾書。」癖：〔何註〕音闢，嗜好之疾也。自鳴天籟， 天籟：〔吕註〕莊子·齊物論：「汝聞地籟，而未聞天籟。」註：「聲所出曰籟。」不擇好音，有由然矣。松，落落秋螢之火，魑魅争光； 魑魅争光：〔何註〕魑魅音摛媚。左傳·文十八年：「投諸四裔，以御魑魅。」註：「山林異氣所生，爲人害者。」〔吕註〕世説：「嵇康嘗於燈下彈琴，有一人入室。初見時面甚小，須臾轉大，長丈餘。嵇康視甚久，乃吹火滅，曰：『吾恥與魑魅争光。』」△按：吕註世説指幽明録。逐逐野馬之塵， 野馬之塵：〔吕註〕莊子·逍遥遊：「野馬也，塵埃也，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」○按：野馬塵埃，本是兩物。韓渥詩：「窗裏日光飛野馬」，是以塵埃爲野馬矣。野馬乃田間氣如馬爾，非塵也。罔兩見笑。 罔兩見笑：〔何註〕罔兩，鬼魅也。〔吕註〕國語：「木石之怪夔、魍魎。」孔叢子作「罔兩」。南史·劉損傳：「損宗人伯龍爲武陵太守，貧窶尤甚，慨然將營什一之利。一鬼在旁撫掌大笑。伯龍曰：『貧富固有命，乃復爲鬼所笑也？』遂止。」才非干寶，雅愛搜神； 干寶：〔吕註〕晉書·干寶傳：「寶博學多才，嘗爲著作郎。其父有寵婢，母甚妬之。父亡，母生納之墓中。寶時年小，不知也。後十餘年，母喪，開墓，而婢扶棺如生。載歸經日，因言其父常與飲食，故不死。嫁之，生子。寶兄嘗病氣絶，積日不冷，尋復蘇，言天地間鬼神事如夢覺。寶於是撰搜神記三十卷，集古今神祇靈異諸變幻狀甚悉。劉惔見之，曰：『卿可謂鬼之董狐。』」情類黄州， 「類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同」。喜人談鬼。 情類黄州：〔吕註〕世説：「蘇子瞻在黄州，每旦起不招客與語，必出訪客與遊，各隨其人高下，詼諧放蕩，不復爲畛畦。有不能談者，則强之使説鬼。或辭無有，則曰：『姑妄言之。』」△按：事見避暑録話。聞則命筆，遂以成編。 「編」：鑄本、異史本作「篇」。久之，四方同人，又以郵筒相寄， 郵筒相寄：〔吕註〕唐語林：「白居易爲杭州刺史時，吴興守錢徽、吴郡守李穰，悉平生舊交，日以詩相寄贈。後元稹守會稽，參其酬唱，多以竹筒盛詩往來，謂之郵筒。」○貫休詩：「尺書裁罷寄郵筒。」因而物以好聚，所積益夥。甚者，人非化外，事或奇於斷髮之鄉； 斷髮之鄉：〔吕註〕史記：「泰伯、虞仲亡如荆蠻，文身斷髮。」睫在眼前， 「眼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目」。怪有過於飛頭之國。 飛頭之國：〔吕註〕酉陽雜俎：「嶺南溪洞中，往往有飛頭者，故有飛頭獠子之號。頭將飛前一日頸有痕，匝項如紅縷。妻子遂看守之。其人及夜，狀如病，頭忽生翼，脱身而去。乃於岸泥尋蟹蚓之類食之，將曉飛還，如夢覺，其腹實矣。梵僧菩薩勝又言：『闍婆國中有飛頭者。……晉朱桓有一婢，其頭夜飛。』」王子年拾遺記言：「漢武時，因墀國使言：『南方有解形之民，能先使頭飛南海，左手飛東海，右手飛西澤。至暮，頭還肩上，兩手遇疾風，飄於海水外。』」又博物志：「南方有落頭民，其頭能飛，以其飛因晚便去，以耳爲翼，將曉復還，復著體，吴時往往得此人也。」遄飛逸興，狂固難辭；永托曠懷，癡且不諱。展如之人，得毋向我胡盧 胡盧：〔吕註〕按：胡盧，笑也。一作盧胡。耶？然五父衢頭， 五父衢頭：〔吕註〕爾雅：「四達謂之衢。」五父，衢名。見禮·檀弓及左傳。或涉濫聽；而三生石上，頗悟前因。 三生石：〔吕註〕傳燈録：「有一省郎遊華寺，夢至碧巖下一老僧前，煙穗極微，云：『此是檀越結願，香煙存而檀越已三生矣。』」○續酉陽雜俎：「僧圓澤與李源善，約遊峨嵋。舟次南浦，見一婦人。澤曰：『此婦孕三年，遲吾爲子。今已見，無可逃者。三日，公臨視我，以一笑爲緣。後十三年中秋夜，當相見於天竺寺。』及暮，澤亡而婦産。三日往顧，果一笑。後如期往天竺井畔，牧童歌曰：『三生石上舊精魂，賞月臨風不要論。慚愧故人遠相訪，此身雖異性靈存。』」放縱之言，有未可概以人廢者。松懸弧 懸弧：〔吕註〕禮·内則：「子生，男子，設弧於門左；女子，設帨於門右。三日始負子，男射女否。」庾信詩：「蓬矢始懸弧。」時， 「懸弧」：異史本作「始生」。先大人夢一病瘠瞿曇， 瞿曇：〔吕註〕釋迦譜：「净飯遠祖拾國修行，受瞿曇姓，故曰瞿曇氏。」按：佛言瞿曇，此言純淑也。偏袒 偏袒：〔吕註〕金剛經：「世尊入舍衛大城乞食，長老須菩提在大衆中，即從座起，偏袒右肩，右膝著地，合掌恭敬。」〔何註〕僧衣，一名偏衫，覆一肩，袒一肩。杜詩：「偏袒右肩露雙脚。」入室，藥膏如錢，圓粘乳際。寤而松生，果符墨誌。且也，少羸 羸：〔吕註〕説文：「羸，瘦也。」註：「羊主給膳，以瘦爲病，故從羊。」多病，長命不猶。 長命不猶：〔吕註〕詩·召南：「實命不猶。」傳：「猶，若也。」門庭之凄寂，則冷淡如僧；筆墨之耕耘， 筆墨之耕耘：〔吕註〕張著翰林盛事：「王勃能爲文，請者甚衆，金帛盈積，人謂心織而衣，筆耕而食。」○墨耘未詳。則蕭條似鉢。 蕭條似鉢：〔吕註〕傳燈録：「清净禪師問：『如何是和尚家風？』曰：『一瓶兼一鉢，到處是生涯。』」〔何註〕鉢音潑，鉢盂也。梵書：「自釋迦相傳有衣鉢。」△按：鉢音撥。每搔頭自念：勿亦面壁人 面壁人：〔吕註〕神僧傳：「初祖菩提達摩大師自天笠泛海至金陵，與梁武帝語，知幾不契，潛回洛陽，止嵩山少林寺，面壁而坐九年，形入石中。人謂其精誠貫金石也。」果是吾前身耶？ 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無「是」字。「身」，青本、黄本作「生」。蓋有漏根因，未結人天之果； 有漏根因：〔吕註〕傳燈録：「梁武帝問達摩曰：『朕造寺寫經不可勝紀，有何功德？』答曰：『並無功德。此但人天小果，有漏之因。』」而隨風蕩墮，竟成藩溷之花。 藩溷之花：〔何註〕藩音翻，籬也，又域也。莊子：「吾願遊其藩。」溷混同，厠也。晉書·左思傳：「門堂藩溷，皆著紙筆。」〔吕註〕南史：「范縝對竟陵王子良曰：『人生如樹花同發，隨風而墮，有拂簾幌墮於茵席之上者，殿下是也。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中者，下官是也。』」茫茫六道， 六道：〔吕註〕按佛經有六道，謂：天道、人道、魔道、地獄道、餓鬼道、畜生道。何可謂無其理哉！獨是子夜熒熒，燈昏欲蕊；蕭齋 蕭齋：〔吕註〕國史補：「梁武帝造寺，令子雲飛白大書一『蕭』字。後寺燬，惟此一字獨存。李約見之，買歸東洛，建小室以玩之，號曰『蕭齋』。」又杜陽雜編云：「武帝造浮屠，令子雲飛白大書曰『蕭寺』。」○事文類聚云：「張延嘗於江南得蕭子雲壁書飛白『蕭』字一匣，以歸洛陽，授張諗。諗結一亭，號曰『蕭齋』。」瑟瑟，案冷疑冰。集腋爲裘， 集腋爲裘：〔吕註〕王褒四子講德論：「千金之裘，非一狐之腋。」妄續幽冥之録； 幽冥之録：〔吕註〕宋劉義慶著幽冥録。△按：劉義慶著幽明録。浮白 浮白：〔吕註〕説苑：「魏文侯與大夫飲酒，使公乘不仁爲觴政，曰：『飲若不盡，浮之大白。』既而文侯不盡，舉大白浮君。」按：白，罰爵名也。載筆，僅成孤憤之書。 孤憤之書：〔吕註〕史記：「韓非者，韓之公子也。不容於邪妄之臣，作孤憤、五蠹、説難十萬餘言。」寄托如此，亦足悲矣。嗟乎！驚霜寒雀，抱樹無温； 「抱」：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把」。弔月秋蟲，偎闌自熱。知我者，其在青林黑塞 青林黑塞：〔吕註〕杜甫夢李白詩：「魂來楓林青，魂返關塞黑。」間乎！ 「黑」：二十四卷本、黄本作「墨」，二字通假。
康熙己未春日。 鑄本無以上六字，落款爲「柳泉自題」。異史本無以上六字，落款爲「聊齋自叙」。青本、黄本於此六字下署「柳泉居士題」五字。二十四卷本於其下有「柳泉氏題」四字。
〔校記〕（底本：手稿本 參校本：康熙本、青本、黄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、異史本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