咬鬼


沈麟生云:其友某翁者,夏月晝寢,矇矓間見一女子搴 搴:〔何註〕音愆,以手取物也,猶俗云掀也。簾入 「生云」:黄本作「生言」。「矇矓」:青本、黄本、鑄本作「朦朧」。:以白布裹首,縗 縗:〔吕註〕玉篇:「縗,喪服也。」左傳·襄十七年:「晏嬰粗縗斬。」註:「縗在胸前。」〔何註〕縗,倉回切。服麻裙,向内室去。疑鄰婦訪内人者,又轉念何遽以凶服入人家?正自皇惑,女子已出。細審之,年可三十餘,顔色黄腫,眉目蹙蹙 蹙蹙:〔何註〕蹙音噈,通顣,頻顣也。孟子:「己頻顣曰。」然, 「蹙」:青本作「慼」。神情可畏,又逡巡 逡巡:〔何註〕逡,七倫切。逡巡,行不進也。不去,漸逼卧榻。 「卧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近」。遂偽 偽:〔何註〕詐也。睡以觀其變。無何,女子攝衣登牀,壓腹上。覺如百鈞重,心雖了了,而舉其手,手如縛;舉其足,足如痿 痿:〔何註〕音蕤,無力,不爲用也。△按:音蕤,誤。音委。也。急欲號救,而苦不能聲。女子以喙 喙:〔何註〕音穢,口也。嗅翁面,顴、 顴:〔何註〕頰骨也。鼻、眉、額殆徧。覺喙冷如冰,氣寒透骨, 「寒」:康熙本作「塞」。翁窘急中思得計,待嗅至頤頰,當即因而嚙之。未幾果及頤。翁乘勢力齕 齕:〔何註〕音紇,嚙也。其顴,齒没於肉。女負痛身離,且挣 挣:〔何註〕音鐺,刺也。△按:鐺,集韻音,應依字匯音諍。用力擺脱。且啼。翁齕益力, 「齕」:青本作「齒」。但覺血液交頤,濕流枕畔。相持正苦,庭外忽聞夫人聲,急呼:「有鬼!」一緩頰,而女子已飄忽遯去。夫人奔入,無所見,笑其魘夢 魘夢:〔吕註〕説文:「魘,夢驚也。」類篇:「夢不祥也。」韓愈遊相西寺詩:「怵惕夢成魘。」之誣。 誣:〔何註〕音無,枉也,謗也。翁述其異,且言有血證焉。相與撿視,如屋漏之水,流枕浹 浹:〔何註〕子協切,徹也,猶滿也。席。 「流枕浹席」:鑄本作「流浹枕席」。伏而嗅之,腥臭異常,翁乃大吐,過數日, 「過數日」:康熙本無。口中尚有餘臭云。〔但評〕顔色黄腫,是一醜鬼;眉目蹙蹙,是一哭鬼;登牀壓腹,是一冒失鬼;喙嗅人面,是一饞嘴鬼;冷如冰氣,是一喪心鬼;被人齕顴,是一没臉鬼;血流腥臭,是一齷齪鬼:合之,衹是一白日鬼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手稿本 參校本:康熙本、異史本、青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黄本、鑄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