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平馮翁者， 「者」：鑄本作「有」。一子字相如，父子俱諸生。翁年近六旬，性方鯁， 鯁：〔何註〕音梗，與骨鯁之鯁通。而家屢空。數年間，媪與子婦又相繼逝，井臼 井臼：〔何註〕井所以汲，臼所以舂。馬充爲太守，俸入盡給交友，妻子自操井臼。自操之。一夜，相如坐月下，忽見東鄰女自牆上來窺，視之，美；近之，微笑；招以手，不來亦不去；固請之，乃梯而過，遂共寢處。問其姓名，曰：「妾鄰女紅玉也。」生大愛悦，與訂永好，女諾之，夜夜往來。約半年許，翁夜起，聞子舍 子舍：〔何註〕史記·萬石傳：「建爲郎中令，每五日洗沐，歸謁親。入子舍，竊問侍者，取親中裙厠牏，身自浣滌。」註：「中裙，近身衣。厠牏，受糞器。」牏音偷。△按：牏音俞。笑語， 「子舍」：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女子含」，康熙本作「子含」。此用青本、黄本。窺之見女，怒唤生出，駡曰：「畜産！ 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無「生」字。「畜産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畜生」。所爲何事！如此落寞， 落寞：〔何註〕猶言式微也。尚不刻苦，乃學浮蕩耶？〔何評〕嚴父。人知之，喪汝德；〔何評〕人不知，獨不喪德耶？人不知，亦促汝壽！」〔但評〕愈落寞愈加刻苦，所謂我不能如命何，命亦不能奈我何也。喪德促壽，義方懿訓，不可多得。○責其浮蕩，分知與不知兩層。喪德不可，促壽亦不可。恐其喪德，嚴父之教也；畏其促壽，慈親之心也。爲人子者，宜深體之。生跪自投， 鑄本「促」上無「亦」字。康熙本「投」作「投起」。泣言知悔。〔何評〕賢子。翁叱女曰：「女子不守閨戒，既自玷而又以玷人。倘事一發，當不僅貽寒舍羞！」 「以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復」。康熙本奪「僅」字。駡已，憤然歸寢。女流涕曰：「親庭罪責，良足愧辱。〔但評〕言正而切。我兩人緣分盡矣！」 「兩」：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二」。生曰：「父在不得自專。卿如有情，尚當含垢 含垢：〔何註〕垢音苟。含垢，謂包含其垢污也。左傳·宣十五年：「瑾瑜匿瑕，國君含垢。」爲好。」 黄本無「尚」，「好」下衍一「女」字。〔但評〕言强而婉。女言辭决絶，生乃灑涕。〔但評〕女不以爲愧辱而去無是理，生不念其舊好而留亦無是情；然辭去者易措詞，挽留者難置議。須看其下筆輕圓處。女止之曰：「妾與君無媒妁 妁：〔何註〕妁音灼，亦媒也。之言，父母之命，窬牆鑽𨻶， 「𨻶」：黄本作「穴」。何能白首？此處有一佳耦，可聘也。」生告以貧， 「生告」：鑄本無「生」字。女曰：「來宵相俟，妾爲君謀之。」〔但評〕代謀佳偶，所薦得人，狐有義有識。次夜女果至，出白金四十兩贈生，曰：「去此六十里，有吴村衛氏， 「夜」：異史本作「夕」。「衛氏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衛氏女」。年十八矣，高其價，故未售也。君重啖之， 啖之：〔何註〕啖音淡。猶餌之也。高帝使酈生、陸賈説秦將，啖以利。必合諧允。」言已别去。生乘間語父，欲往相之。而隱饋金不敢告。 青本「告」下有「父」字。翁自度無貲，以是故止之，生又婉言：「試可乃已。」 試可乃已：〔何註〕堯典謂試其治水也。翁頷之。生遂假僕馬，詣衛氏。衛故田舍翁，生呼出，引與間語。 「引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外」。衛知生望族， 望族：〔吕註〕秦觀王儉論：「王謝二氏，最爲望族。江左以來，公卿相將出其門者十七人。」又見儀采軒豁，心許之， 心許之：〔吕註〕史記·吴太伯世家：「季札之初使，北遇徐君。徐君好季札劍，口弗敢言。季札心知之。爲使上國未獻。還至徐，徐君已死，於是乃解寶劍，繫之徐君冢樹而去。從者曰：『徐君已死，尚誰予乎？』季子曰：『不然，始吾心已許之，豈以死倍吾心。』」而慮其靳於貲。生聽其詞意吞吐，會其旨，傾囊陳几上。衛乃喜，浼鄰生居間，書紅箋而盟焉。生入拜媪，居室偪側， 偪側：〔何註〕偪音逼，近也。偪側，猶淺窄也，障蔽也。女依母自幛；微睨之，雖荆布 荆布：〔何註〕謂荆釵布裙也。〔吕註〕後漢書·梁鴻傳：「鴻妻孟光，始以裝飾入門，七日而鴻不答。乃更爲椎髻，著布衣荆釵，操作而前，鴻大喜。」之飾，而神情光艷，心竊喜。衛借舍款婿， 「側」：二十四卷本作「窄」。「衛借舍」：青本無「衛」字，黄本「衛」作「翁」。便言：「公子無須親迎。待少作衣妝，即合舁送去。」生與訂期而歸，詭告翁，言衛愛清門，不責貲。翁亦喜。 鑄本無「訂」字。黄本無「亦」字。至日，衛果送女至。女勤儉， 「送女至。女勤儉」：黄本作「送女，勤儉」。有順德，〔何評〕賢婦。琴瑟甚篤。逾二年，舉一男，名福兒。會清明抱子登墓，遇邑紳宋氏。〔馮評〕軒然大波。宋官御史， 鑄本無「宋」字。坐行賕 賕：〔何註〕賄賂也。〔吕註〕正韻：「賕音求。」説文：「以財枉法相謝也。」徐曰：「非禮而求之也。」史記·滑稽列傳：「又恐受賕枉法。」免，居林下，大搧威虐。〔但評〕此等御史貽玷柏臺。是日亦上墓歸，見女，艷之，問村人，知爲生配。料馮貧士，誘以重賂，冀可摇，使家人風示之。生驟聞，怒形於色；既思勢不敵，斂怒爲笑。歸告翁，大怒， 「大怒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翁大怒」。奔出，對其家人指天畫地，詬駡萬端。家人鼠竄 鼠竄：〔吕註〕宋紀：「金人圍太原，童貫欲遯歸，張孝純止之曰：『平生推重太師幾多威重，及臨事乃捧頭鼠竄，何面目見天子乎？』」而去。宋氏亦怒，竟遣數人入生家，毆 毆：〔何註〕音嘔，杖擊也。翁及子，〔馮評〕尚有天日耶？汹若沸鼎。 汹若沸鼎：〔何註〕汹音兇，沸音芾。鼎，釜也。言汹汹如湯之沸於鼎者。詩·大雅：「如沸如羮。」〔吕註〕前漢書·霍光傳：「羣下鼎沸，今日之議，不得旋踵。」女聞之，棄兒於牀，披髮號救。羣篡舁之，閧然 閧然：〔何註〕音哄，鬥聲。謂憤争聲如鬥也。便去。父子傷殘，吟呻在地， 「吟呻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呻吟」。兒呱呱啼室中。鄰人共憐之，扶置榻上。 「置」：鑄本作「之」。經日，生杖而能起；翁忿不食，嘔血尋斃。生大哭，抱子興詞，上至督撫，訟幾遍，卒不得直；〔但評〕無日無天，令人髮指。後聞婦不屈死益悲。〔馮評〕聞婦不屈死，帶便補了上文，何等捷便簡當。〔何評〕節女。冤塞胸吭，無路可伸，每思要路刺殺宋，而慮其扈從 扈從：〔何註〕扈音祜，後從也。上林賦：「扈從横行。」繁，兒又罔託，日夜哀思，雙睫爲之不交。 鑄本無「夜」、「之」二字。忽一丈夫弔諸其室，〔馮評〕丈夫來得突。虬髯 虬髯：〔何註〕虬音觩，龍子也。髯，而占切，鬚之在頬者。漢書·高帝紀：「美鬚髯。」闊頷，曾與無素。挽坐，欲問邦族，客遽曰：「君有殺父之仇，奪妻之恨，而忘報乎？」〔但評〕俠士其猶龍乎？用筆亦有神龍夭矯，不可挾制之勢。生疑爲宋人之偵，姑偽應之。〔馮評〕文有突筆不嫌其突者，馮生抱屈含冤，急急欲得一人以爲之報復，人心也，即天理也，亦即文理，何嫌於突！客怒眦欲裂， 怒眦欲裂：〔吕註〕史記·項羽本紀：「樊噲瞋目視項王，頭髮上指，目眦盡裂。」〔何評〕俠客。遽出曰：「僕以君人也；今乃知不足齒之傖！」 不足齒之傖：〔吕註〕世説：「顧辟疆謂王子敬：『不足齒之傖耳。』」○傖，賤稱也。〔但評〕一慷爽，一慎密，如聞其聲，如見其人。生察其異，跪而挽之，曰：「誠恐宋人餂 餂：〔何註〕音忝，以言探人意也。我。今實佈腹心：僕之卧薪嘗膽 卧薪嘗膽：〔吕註〕山堂肆考：「越勾踐卧薪嘗膽，欲以報吴。」者，固有日矣，但憐此褓中物，恐墜宗祧。 墜宗祧：〔何註〕祧，廟也。墜宗祧，覆宗滅嗣也。君義士，能爲我杵臼 爲我杵臼：〔何註〕炊爨之事。△按：杵臼，指公孫杵臼。〔吕註〕史記·趙世家：「趙朔娶成公姊爲夫人。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，乃治靈公之賊，以致趙盾。韓厥諫之。不聽。韓厥告趙朔趣亡，朔不肯，曰：『子必不絶趙祀，朔死不恨。』韓厥許諾，稱疾不出。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宫。發趙朔，滅其族。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，走公宫匿。趙朔客曰公孫杵臼，謂朔友人程嬰曰：『胡不死？』程嬰曰：『朔之婦有遺腹。若幸而男，吾奉之；即女也，吾徐死耳。』居無何而朔婦生男。屠岸賈聞之。索於宫中，不獲。程嬰謂杵臼曰：『今一索不得，後必且復索之，奈何？』杵臼曰：『立孤與死孰難？』程嬰曰：『死易，立孤難耳。』杵臼曰：『趙氏先君遇子厚，子强爲其難者，吾爲其易者。』二人乃謀取他人嬰兒負之，匿山中。程嬰出，謬謂諸將軍曰：『嬰不肖，不能立趙孤。誰能與我千金，吾告趙氏孤處。』諸將皆喜，許之。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，殺杵臼與孤兒。諸將以爲趙氏孤兒已死，皆喜。然趙氏真孤乃反在。程嬰卒與俱匿山中，居十五年。晉景公疾，卜之，大業之後不遂者爲祟。景公問韓厥，對曰：『大業之後，在晉絶祀者其趙氏乎？』景公問：『趙尚有後子孫乎？』韓厥具以實告。於是公乃與韓厥謀之趙孤兒，名曰武，召程嬰，遍拜諸將，遂反與程嬰、趙武攻屠岸賈，滅其族，後與趙武田邑如故，程嬰乃辭諸大夫，謂趙武曰：『昔下宫之難，我非不能死，我思立趙氏之後。今趙武既立，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。』趙武啼泣，頓首固請。程嬰曰：『不可。彼以我爲能成事故先我死；今我不報，是以我事爲不成。』遂自殺。」否？」客曰：「此婦人女子之事，非所能。君所欲託諸人者，請自任之；所欲自任者，願得而代庖 代庖：〔吕註〕莊子·逍遥遊：「庖人雖不能治庖，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。」焉。」〔但評〕杵臼之事，而以爲婦人女子，非輕杵臼也，以代庖之事觀之，則抱呱呱者直婦人女子事耳。亦作者有意爲下文抱養事作一伏筆，又恐犯實，急以「請自任之」一語掩過，遂全無痕迹。生聞，崩角 崩角：〔何註〕孟子：「若崩厥角稽首。」註：「商人稽首至地，若角之崩也。」在地，客不顧而出。 「出」：二十四卷本作「去」。生追問姓字，曰：「不濟，不任受怨；濟，亦不任受德。」遂去。〔但評〕「丈夫」二字，直對婦人女子言，且與狐女對照，如兩山並峙，突如其來，飄然而去。此段文氣，純胎息左盲，非徒摹其形似者。生懼禍及，抱子亡去。至夜，宋家一門俱寢，有人越重垣入，殺御史父子三人，及一媳一婢。〔馮評〕快哉，快哉！蘇子美讀之，當浮大白。宋家具狀告官， 「一媳、一婢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一婢、一媳」。「宋家」：鑄本作「官家」。官大駭。宋執謂相如，於是遣役捕生。生遯不知所之，於是情益真。宋僕同官役諸處冥搜，夜至南山，聞兒啼，迹得之，繫累而行。 鑄本、二十四卷本、異史本「迹」作「踪」。兒啼愈嗔，羣奪兒拋棄之，生冤憤欲絶。見邑令，問：「何殺人？」生曰：「冤哉！某以夜死，我以晝出，且抱呱呱者，何能窬垣殺人？」令曰：「不殺人，何逃乎？」生詞窮，不能置辨，乃收諸獄。生泣曰 「泣曰」：康熙本無「泣」，今據五參校本補。：「我死無足惜，孤兒何罪？」〔馮評〕左傳句法。令曰：「汝殺人子多矣！殺汝子，何怨？」生既褫革， 褫革：〔何註〕褫音豸。褫革，奪去衣頂也。△按：褫音斥。屢受梏， 梏：〔何註〕械也。慘，卒無詞。令是夜方卧，聞有物擊牀，震震有聲，〔馮評〕即用此人作轉圜，妙甚。大懼而號。舉家驚起，集而燭之，一短刀，銛利 銛利：〔何註〕銛，思廉切，亦利也。漢書·賈誼傳：「莫邪鈍兮鉛刀爲銛。」△按：銛，息廉切。如霜，剁牀入木者寸餘，牢不可拔。〔但評〕錮弊之牢不可破者，即以利刀不可拔者破之。安得各官牀面皆有此一刀。〔馮評〕惜乎不中。令睹之，魂魄喪失，荷戈遍索，竟無踪迹； 「迹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緒」。心竊餒，又以宋人死，無可畏懼，乃詳諸憲，代生解免，竟釋生。生歸，甕無升斗，孤影對四壁。幸鄰人憐饋食飲，苟且自度。念大仇已報，則囅然喜； 「囅」：此用青本、黄本，他本作「輾」，義同。思慘酷之禍，幾於滅門，則淚潸潸堕；及思半生貧徹骨，宗支不續，則於無人處，大哭失聲，不復能自禁。〔但評〕數語爲一篇之警策。○從生心中寫出三層，使讀者咸賞其情致之纏綿，用筆之周匝，幾忘其爲承接過渡之筆。〔馮評〕無一漏筆。如此半年，捕禁益懈，乃哀邑令，求判還衛氏之骨。既葬而歸， 「既」：鑄本、二十四卷本、異史本作「及」。悲怛欲死，輾轉空牀，竟無生路。忽有款門者，〔但評〕前者丈夫弔諸其室，至大冤昭雪，丈夫之事已畢矣；而婦人女子，忽來款門。以杵臼之事果出之於婦人女子，巾幗有色而丈夫無色，狐有色而人無色矣。〔馮評〕飄然而來。凝神寂聽，聞一人在門外，噥噥 譨譨：〔何註〕譨，奴侯切，耨平聲，語不明也。楚辭：「羣司譨譨。」與小兒語。生急起窺覘，似一女子；扉初啟，便問：「大冤昭雪，可幸無恙？」其聲稔熟，而倉卒不能追憶；爇火燭之， 「噥噥」：鑄本作「濃濃」，青本作「譨譨」。「噥」同「譨」。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無「爇火」二字。則紅玉也。〔但評〕從天降下，來何暮也。〔馮評〕讀者中心癢癢，快甚慰甚。挽一小兒，嬉笑跨下。 跨下：〔何註〕跨音胯，兩股間也。生不暇問，抱女嗚哭，女亦慘然，既而推兒曰：「汝忘而父耶？」兒牽女衣，目灼灼視生。細審之，福兒也，大驚，泣問：「兒那得來？」女曰：「實告君：昔言鄰女者，妄也。妾實狐。〔馮評〕聊齋每落筆，都作勢不平。適宵行，見兒啼谷中， 「谷中」：鑄本作「谷口」。抱養於秦。聞大難既息，故携來與君團聚耳。」生揮涕拜謝。兒在女懷，如依其母，竟不復能識父矣。天未明，女即遽起。問之，答曰：「奴欲去。」生裸跪牀頭，涕不能仰。女笑曰：「妾誑君耳。今家道新創，非夙興夜寐不可。」乃剪莽擁篲， 篲：〔何註〕同彗，埽竹也。類男子操作。生憂貧乏，不能自給， 「篲」：康熙本作「慧」，今據五參校本改。「不能」：鑄本作「不」。女曰：「但請下帷 下帷：〔何註〕董仲舒爲博士，下帷講誦，三年足不窺園。讀，勿問盈歉， 盈歉：〔何註〕有無也。或當不殍餓死。」遂出金治織具，租田數十畝，僱傭耕作。 「僱傭」：異史本作「僱工」。荷鑱誅茅， 誅茅：〔吕註〕楚辭·卜居：「寧誅鋤草茅以力耕乎？」○庾信江南賦：「誅茅宋玉之宅。」牽蘿補屋，日以爲常。里黨聞婦賢，益樂資助之。約半年，人煙騰茂，類素封家。生曰：「灰燼 灰燼：〔何註〕燼，火餘也。之餘，卿白手再造矣。然一事未就安妥，如何？」詰之，答曰：「試期已迫，巾服尚未復也。」 青本「復也」作「復耳」，並黄本「試」上「曰」字作「云」。女笑曰：「妾前以四金寄廣文， 廣文：〔何註〕學官也。杜詩：「廣文先生官獨冷。」〔吕註〕舊唐書：「天寶九載，國學增置廣文館，以鄭虔爲博士，故今稱教職曰廣文。」已復名在案。若待君言，誤之已久。」生益神之。是科遂領鄉薦。時年三十六，腴田連阡， 腴田連阡：〔何註〕腴田，膏腴之田。阡陌，田間道也。夏屋渠渠 夏屋渠渠：〔何註〕夏屋，大屋。渠渠，深廣貌。見詩註。〔吕註〕詩·秦風：「夏屋渠渠。」矣。女嬝 嬝：〔何註〕同裊，乃了切。長弱貌。鮑照詩：「裊裊柳垂條。」娜如隨風欲飄去，而操作過農婦； 青本、黄本無「欲」字。「操」：鑄本作「造」。諸參校本「農」下有「家」字。雖嚴冬自苦，而手膩如脂。自言二十八歲， 「二十八」：第九二三九號青本、圖本、但本作「三十八」。人視之，常若二十許人。〔馮評〕戛然而止。
異史氏曰：「其子賢，其父德，故其報之也俠。非特人俠，狐亦俠也。遇亦奇矣！然官宰悠悠， 悠悠：〔何註〕繆悠也。莊子：「繆悠之説，荒唐之言。」竪人毛髮， 竪人毛髮：〔何註〕毛髮上指也。刀震震入木，何惜不略移牀上半尺許哉？使蘇子美讀之，必浮白曰：『惜乎擊之不中！』」 「惜乎」句：〔吕註〕世説補：「蘇子美好飲酒，在外舅杜祁公家，每夕以一斗爲率。公密使覘之，子美讀漢書·張良傳，至良與客狙擊秦皇帝，撫掌曰：『惜乎擊之不中！』遂滿引一大白。公曰：『有如此下酒物，一斗不足多也。』」 「不中」：康熙本作「不平」，今據諸參校本改。
王阮亭云：「程嬰、杵臼，未嘗聞諸巾幗，况狐耶！」 「阮亭」：青本作「漁洋」。
〔何評〕俠殺御史一家而不殺宰，意宰之不勝殺也。當興訟時，上至督撫，卒不得直，獨宰也乎哉！
〔方評〕相如烏得賢，窬牆鑽穴而不知羞，殺父奪妻而不能報；即云興訟幾遍，嘗膽圖仇，皆虚詞耳，曷足貴乎？其尤失者，在抱子先逃一節，幸而俠士警邑宰以救之。不然，身且不保，何有于子？更幸紅玉重歸以成之。不然，口且難餬，何能娶妻生子，以功名顯于當時哉！嗚呼！此馮翁所詈其浮蕩，而俠士直視之爲不足齒之傖也。○虞翻與弟書云：「長子當爲求婦，遠求小姓，足使生子。芝草無根，醴泉無源。」觀衛女益信。
〔校記〕（底本：康熙本 參校本：青本、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