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月芙蕖


手稿本原題「寒月芙蕖」,被塗去,於其右旁加「濟南道人」四字,墨色較淺淡,不類作者筆迹。諸參校本均作「寒月芙蕖」。

濟南道人者, 「濟南道人者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稷下道人者」。不知何許人,亦不詳其姓氏。冬夏惟着一單帢衣, 單帢衣:〔何註〕帢音恰,帽也。弁缺四隅者。單帢衣,單者復之對也。俗云無裏。古人帽亦云衣,如尚書高光進面衣,唐邊塞曲有「鐵縫耳衣寒」句是也。但「帢」字,恐是袷字之訛。△按:帢、袷可通。 鑄本無「惟」字。繫黄縧,别無袴襦。 異史本、鑄本無「别」字。每用半梳梳髮,即以齒銜髻際, 鑄本、二十四卷本、異史本無「際」字。如冠狀。日赤脚行市上,夜卧街頭,離身數尺外,冰雪盡鎔。初來,輒對人作幻劇,市人争貽之。有井曲無賴子遺以酒,求傳其術,弗許。 「弗」:鑄本作「不」。遇道人浴於河津, 二十四卷本無「津」字。驟抱其衣以脅之。道人揖曰 「驟抱其衣以脅之,道人揖曰」:手稿本原作「驟抱其衣以脅之曰:『不傳我術,我將以衣去,使爾動撣不得。』道人揖之曰」,塗改。:「請以賜還,當不吝術。」無賴者恐其紿,固不肯釋。 此上十字:二十四卷本無「者」字,「釋」作「與」。道人曰:「果不相授耶?」曰:「然」。道人默不與語,俄見黄縧化爲蛇,圍可數握,繞其身六七匝,怒目昂首,吐舌相向。某大愕, 「其身」:青本作「其首」。二十四卷本「六七」作「五六」,「某大愕」作「無賴大驚」。長跪,色青氣促,惟言乞命。道人乃竟取縧。 「某大愕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無賴大驚」。「乃竟取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乃取」。縧竟非蛇,另有一蛇蜿蜒入城去。由是道人之名益著,紳家聞其異,招與遊,從此往來鄉先生門。 手稿本「往」上原有「道人日」三字,塗去。司、道俱耳其名,每宴集,輒以道人從。 「輒」:鑄本作「必」。一日,道人請於水面亭 水面亭:〔吕註〕道園學古録:「李泂居大明湖上,作天心水面亭、白雲樓、都閫故宅,見濟南圖經。」報諸憲之飲。至期各於案頭得道人速客函, 「客函」:鑄本作「帖」。亦不知所由至。諸客赴宴所, 「客」:鑄本作「官」。道人傴僂出迎。既入則空亭寂然,榻几未設,咸疑其妄。道人顧官宰曰 此上十九字:二十四卷本「亭」作「庭」,「咸」作「衆」,「榻几」作「几榻」;鑄本「顧」作「啟」,並異史本「榻几」作「几榻」,「咸」作「或」。:「貧道無僮僕,煩借諸扈從, 二十四卷本無「諸」字。少代奔走。」官宰共諾之。 鑄本無「宰」字。道人於壁上繪雙扉,以手撾之,内有應門者振管而起。共趨覘望, 「起」: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啟」。「覘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觀」。則見憧憧者往來於中; 「往來於中」:青本「於」作「其」,二十四卷本「於」上有「其」字。屏幔牀几,亦復都有。即有人一一傳送門外。道人命吏胥輩接列亭中, 此上二十一字:「亦復」,二十四卷本作「一切」,「吏」作「隸」。且囑勿與内人交語。兩相受授,惟顧而笑。頃刻,陳設滿亭, 「受授」:青本、黄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授受」。「亭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庭」。窮極奢麗;既而旨酒散馥,熱炙騰薰,皆自壁中傳遞 遞:〔何註〕傳送也。而出。座客無不駭異。亭故背湖水, 「背」:異史本作「皆」。每六月時,荷花數十頃,一望無際;宴時方凌冬, 凌冬:〔何註〕凌冬之「凌」,當從氵,歷也。△按:凌通陵,逾越,又與淩通。朱駿聲説文通訓定聲:「夌,經傳多以陵、以凌、以淩爲之。」 「凌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隆」。窗外茫茫,惟有煙緑。一官偶嘆曰:「此日佳集,可惜無蓮花點綴。」 此上十一字:二十四卷本「佳集」作「宴集」,「蓮」作「荷」;「集」:青本作「景」。衆俱唯唯。少頃,一青衣吏奔白:「荷葉滿塘矣!」一座盡驚, 「盡」:鑄本作「皆」。推窗眺矚,果見彌望青葱。 「青」:鑄本作「菁」。間以菡萏,轉瞬間,萬枝千朵,一齊都開;朔風吹來, 「來」:鑄本作「面」。荷香沁腦。 沁腦:〔何註〕沁,七鴆切。沁入其腦也。韓愈詩:「義泉雖至近,盗索不敢沁。」羣以爲異。遣吏人蕩舟採蓮,遥見吏人入花深處;少間返棹,白手來見。 「白」:鑄本作「素」。官詰之,吏曰:「小人乘舟去,見花在遠際;漸至北岸,又轉遥遥在南蕩中。」〔但評〕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。以色相求之,愈難而愈遠矣。

道人笑曰:「此幻夢之空花 幻夢之空花:〔吕註〕釋典:「幻夢空花,徒勞把捉。」耳。」無何酒闌,荷亦凋謝;北風驟起,摧折荷蓋,無復存矣。 「矣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者」。濟東觀察公甚悦之,携歸署,日與狎玩。一日,公與客飲。公故有家傳良醖, 二十四卷本「客飲」下有「道人亦在座」五字。「家傳良醖」:鑄本作「傳家美醖」。每以一斗爲率,不肯供浪飲。是日客飲而甘之,固索傾釀, :傾釀:〔吕註〕世説:「何充字次道,能飲酒,雅爲劉惔所重。每云:『見次道飲,令人欲傾家釀。』」○天禄識餘:「晉人謂見何次道令人欲傾家釀,猶云欲傾家貲以釀酒飲之也。故魯直云:『欲傾家以繼酌。』韓昌黎借以作詩云:『有賣直欲傾貲。』此得晉人本意。至朱中行有句云:『相逢盡欲傾家釀,久客誰能散橐金?』用『家釀』對『橐金』,非也。」公堅以既盡爲辭。道人笑謂客曰:「君必欲滿老饕,索之貧道而可。」客請之,道人以壺入袖中,少刻出, 「少刻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少頃」。遍斟坐上,與公所藏更無殊别。盡歡始罷。公疑焉, 此上十五字:「藏」,青本作「存」;鑄本「更無殊别」作「無異」,「始」作「而」,無「焉」字;二十四卷本「疑」上有「甚」字。入視酒瓻,則封固宛然,而空無物矣, 「則封固宛然,而空無物矣」:鑄本作「封固宛然,瓶之罄矣」。心竊愧怒,執以爲妖。笞之, 「笞」:鑄本作「杖」。杖才加,公覺股暴痛;再加,臀肉欲裂。道人雖聲嘶階下,觀察已血殷坐上, 「聲嘶階下,觀察已血殷座上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聲嘶於階下,而觀察實血殷於座上」。〔但評〕聲嘶階下,血殷坐上,安得遍傳此法,以酬天下之挾嫌而誣笞人者。乃止不笞,逐令去。 「逐令去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逐之令去」。道人遂離濟, 「離濟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離濟南」。不知所往。後有人遇於金陵,衣裝如故。問之,笑,不語。 「不語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而不言」。

〔何評〕狡獪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手稿本 參校本:青本、異史本、鑄本、黄本、二十四卷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