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生


平城冷生者, 鑄本、青本無「者」字。少最鈍,年二十餘未能通一經。後忽有狐來, 「後忽」:鑄本作「忽」。與之燕處。每聞其終夜語,即兄弟詰之,亦不肯洩一字。 「洩一字」:異史本、鑄本作「洩」。如是多日,忽得狂易病:每爲文時得題, 「得」:康熙本作「若」,「每爲文時得題」:鑄本作「每得題爲文」。則閉門枯坐,少時譁然大笑。往窺之, 「往窺之」:鑄本作「窺之」。則手不停草,而一藝成矣。〔馮評〕得意疾書,文人樂事,其笑也宜。既而脱稿, 脱稿:〔何註〕稿同稾,文草也。史記·屈原傳:「屬草稾未定。」又前漢書·孔光傳:「輒削草稾。」註:「言已繕書,輒削壞其草也。」文思精妙。 「既而脱稿文」:鑄本作「脱稿文文」。是年入泮,明年食餼。每逢場作笑, 逢場作笑:〔何註〕鄧隱峰云:「竿木隨身,逢場作戲。」響徹堂壁,由此「笑生」之名大噪。幸學使退休不聞。後值某學使規矩嚴肅,終日危坐堂上;忽聞笑聲,怒執之,將以加責。執事官代白其顛,學使怒稍息,釋之而黜其名。〔但評〕規矩方肅,忽聞笑聲,怒之宜矣。執事代白其顛。則何妨閲其文而叩其故。文果精妙,即譁然與之大笑,奚不可者?此學使未免迂拘,未免託大。〔馮評〕學使場規自宜嚴肅,然怒其笑,何不觀其文?文謬黜之,猶可説也,其文甚佳,因一笑黜之,此戴面具以嚇人者耳,主司愛才,豈忍出此?如此宗匠,無乃瞶瞶?從此佯狂 佯狂:〔何註〕佯狂,佯音羊。倘佯,戲蕩也。韓愈送李愿歸盤谷序:「終吾生以倘佯。」史記·宋微子世家:「箕子乃被髮佯狂而爲奴。」△按:佯狂,假裝精神失常。詩酒。著有顛草四卷,超拔可誦。

異史氏曰:「閉門一笑,與佛家頓悟時何殊間哉! 「殊間」:青本無「間」字。大笑成文,亦一快事,何至以此褫革?如此主司,寧非悠悠!」

【何評】岑令屺徽,邑九江人。嘗陷身賊中,爲其記室,後脱身逃歸,每爲文,默坐不一語:移時,起擲一飛脚而文成矣。此與冷生之笑可並傳。岑有詩集。歸愚别裁、鈕玉樵觚賸並録之。

昔學師孫景夏先生往訪友人, 「昔學師孫景夏先生」:鑄本作「學師孫景夏」。至其窗外,不聞人語,但聞笑聲嗤然,頃刻數作。意其與人戲耳。人視,則居之獨也。怪之,始大笑曰:「適無事,默温笑談耳。」 「默温」:鑄本、異史本作「默熟」,二十四卷本作「殆默温」。

邑宫生者, 「邑宫生者」:鑄本「邑」上空一字,無「者」字。家畜一驢,性蹇劣。每途中逢徒行之客,拱手謝曰:「適忙遽,不遑下騎,勿罪!」言未已,驢已蹶然伏道上。 上三十一字:鑄本作「每途中逢徒步客,拱手謝曰:『適忙,不遑下騎』」,二十四卷本「徒」作「獨」。「騎」,青本作「驢」。「蹶然」:康熙本作「蹶」,今據四參校本補。屢試不爽。宫大慚恨,因與妻謀,使偽作客;己乃跨驢而周於庭, 「己乃」:青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自乃」,鑄本無「而」字。向妻拱手作遇客語。驢果伏,便以利錐毒刺之。適有友人相訪,方欲款關,聞宫言於内曰:「不遑下騎, 「下騎」:青本作「下驢」。勿罪!」少頃,又言之。中大怪異,叩扉問其故, 此上十字:青本「中大」作「因大」,鑄本「中大」作「心大」,無「而」字。以實告,相與捧腹。 捧腹:〔吕註〕史記·日者列傳:「司馬季主卜於長安東市,宋忠、賈誼曰:『先生今何居之卑?何行之污?』司馬季主捧腹大笑。」此二則,可附冷生之笑以傳矣。 「以傳」:鑄本作「並傳」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康熙本 參校本:青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