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丘查牙山,有石窟如井,深數尺許,北壁有洞門,伏而引領望見之。會近村數輩,九日登臨,飲其處,共謀入探之。三人受燈,縋而下。洞高廠與夏屋等,入數武,稍狹,即忽見底。底際一竇,蛇行可入。 「可」:青本、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始可」。燭之漆漆然,暗深不測。兩人餒而卻退;一人奪其火而嗤之, 「不測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不可測」。「其火」:鑄本作「火」,青本、黄本作「之火」。鋭身塞而進。幸隘處僅厚於堵,即又頓高頓闊, 「頓高頓闊」:青本作「頓高闊」。乃立乃行。頂上石參差危聳,將墮不墮。 鑄本、二十四卷本「危聳」作「危」,「將墮不墮」作「將墜不墜」。異史本「危聳」作「危」,今據青本、黄本改。兩壁嶙嶙峋峋 嶙峋:〔何註〕音鄰旬,山崖重深貌。然,類寺廟山塑,都成鳥獸人鬼形:鳥若飛,獸若走,人若坐若立,鬼罔兩示現忿怒。奇奇怪怪,類多醜少妍。心凛然作怖畏。 「鬼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鬼魅」。「凛然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凛凛然」。喜徑夷, 徑夷:〔何註〕路平也。無少陂。逡巡幾百步,西壁開石室,門左一怪石:鬼面,人而立; 「西壁」:異史本、鑄本作「四壁」。今據青本、黄本、二十四卷本改。二十四卷本「人而」作「人身而」。目努,口箕張,齒舌獰惡;左手作拳,觸腰際;右手叉五指,欲撲人。心大恐,毛森森以立; 「以」:鑄本作「似」。遥望門中有爇灰,知有人曾至焉者,膽乃稍壯; 鑄本「至焉」作「至」。「膽乃」:異史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乃」。今據青本、黄本補。强入之。見地上列碗盞,泥垢其中,然皆近今物,非古窑也。旁置錫壺四,心利之,解帶縛項繫腰間,即又旁矚, 鑄本、異史本「縛項」作「縛頂」;「又」作「有」,今均據青本、黄本二十四卷本改。一尸卧西隅,兩肱及股四布以横,駭極;漸審之,足躡鋭屣, 「鋭屣」:鑄本作「鋭履」。梅花刻底猶存,知是少婦。人不知何里,斃不知何年,衣色黯敗, 「衣色」:黄本作「衣裙」。莫辨青紅;髮蓬蓬似筐許,亂絲粘着,髑髏上目、鼻孔各二;瓠犀兩行,白巉巉,意是口也;存想首顛當有金珠飾, 「金珠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金寶珠」。以火近腦,似有口氣嘘燈,燈摇摇無定,焰纁 纁:〔何註〕許石切,淺絳色也。黄, 「焰纁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纁」。衣動掀掀。大懼,手摇顫,燈即頓滅; 鑄本「大懼」作「復大懼」,「即頓」作「頓」。憶路急奔,不敢手索壁,恐觸鬼者物也。 「觸鬼」:黄本作「觸着鬼」,並二十四卷本「者物」作「物」。頭觸石,仆,即復起,冷濕浸頷頰,知是血,不覺痛,抑不敢呻;坌息奔至竇,方將伏,似有人捉髮住, 「髮住」:黄本作「住髮」。暈然遂絶。〔但評〕燈滅後,洞之景物不能寫,無從寫矣,乃於無可寫之中,從對面寫到十二分境地,真是字字出力也。衆坐井上俟久,疑之,又縋二人下。探身入竇,見髮罥石上,血淫淫,已僵。二人失色,不敢入,坐愁嘆。 二十四卷本「俟」作「候」,「已僵」作「尸僵」,「坐愁」作「兀坐愁」。俄井上又使二人下。中有勇者,始健進,曳之以出;置山上,半日方甦, 「方甦」:鑄本作「方醒」。言之縷縷。所恨未窮其底,極窮之,必更有佳境也。後章令聞之,以丸泥 丸泥:〔何註〕言團泥也。〔吕註〕東觀漢記:「隗囂將王元説囂背漢曰:『元請一丸泥爲大王東封函谷關。』」封竇, 「境也」:鑄本作「境」。「丸泥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泥丸」。不可復入矣。
〔但評〕洞之幽深奇險,即身入其中,亦不過逐處稱怪,張目吐舌而已。妙手寫來,遂覺高低上下,前後左右,紛紛,怪怪奇奇。不敢望,不能不望;不敢入,不能不入。而心爲之惴惴,毛爲之森森,手爲之顫顫,汗爲之淫淫;定睛移時,復言爲之縷縷。轉恨其未窮此佳境也。
〔何評〕凶險怕人。
康熙二十六、七年間,養母峪之南石崖崩,現洞口。望之,鍾乳 鍾乳:〔吕註〕桂海虞衡志:「桂林宜融山洞穴中,凡石脈涌處爲乳牀,融結下垂,其端輕薄中空,水乳且滴且凝,紋如蟬翼,謂之石鍾乳。」林林如密笋,然深險,無敢入者。 「峪」:黄本作「谷」。「無敢入者」:鑄本作「無人敢入」。忽有道士至,自稱鍾離 鍾離:〔吕註〕潛確類書:「鍾離諱權,字雲房。嘗以裨將從周孝侯處,敗於齊萬年,逃終南山,遇東華王真人,得道。至唐,始一出度純陽。自稱天下都散漢。」弟子,言:「師遣先至,糞除洞府。」居人供以膏火, 「居人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郡人」。道士攜之而下,墜石笋上, 「墜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墮」。貫腹而死。〔何評〕此道士疑冒險以詐財者。報令,令封其洞。其中必有奇境,惜道士尸解, 尸解:〔吕註〕史記·封禪書:「最後皆燕人,爲方仙道,形解銷化。」註:「尸解也。」○集仙録:「凡今之人死,必視其形如生,乃尸解也。足不青,皮不皴,亦尸解也。目光不毁,頭髮不脱,不失其形骨,亦尸解也。白日解者爲上,夜半解者爲下,向曉向暮解者爲地下主。」無回音矣。 「尸解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之尸解」。「音矣」:鑄本作「音耳」。
〔校記〕(底本:異史本 參校本:黄本、鑄本、青本、二十四卷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