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亭


石太璞,泰山人,好厭禳之術。有道士遇之,賞其慧, 「泰山」:手稿本作「太山」。「賞其」:鑄本作「喜其」。納爲弟子。啟牙籤,出二卷:上卷驅狐,下卷驅鬼,〔手稿本某甲評〕劈立兩柱。乃以下卷授之,曰:「虔奉此書,衣食佳麗皆有之。」〔但評〕一生用之不盡。○一語籠罩全篇。〔手稿本某甲評〕爲要娶長亭伏案。〔何評〕預知。問其姓名,曰:「吾汴城北村元帝觀王赤城也。」〔手稿本某甲評〕爲如汴伏案。留數日,盡傳其訣。石由此精於符籙, 符籙:〔吕註〕隋書·經籍志:「符籙十七部,一百三卷。漢時諸子道書之流有三十七家。」委贄者踵接於門。 「由此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於是」。「踵接」:鑄本、異史本作「接踵」。一日,有叟來,自稱翁姓,炫陳幣帛,謂其女鬼病已殆,必求親詣。石聞病危,辭不受贄,〔但評〕可見並無把握,何得聞鬼言而以此要婚。姑與俱往。十餘里入山村,至其家,廊舍華好;入室,見少女卧縠幛中,婢以鈎挂幛。 青本、黄本「廊舍」作「廊屋」。青本、鑄本「幛中」作「帳中」,「挂幛」作「挂帳」。望之年十四五許,支綴於牀,形容已槁; 「形容已槁」:手稿本原作「昏昏若寐」,塗改。近臨之,忽開目云:「良醫至矣。」舉家皆喜,謂其不語已數日矣。石乃出,因詰病狀。叟言:「白晝見少年來,與共寢處,捉之已杳,少間復至。意其爲鬼。」 「叟言」:鑄本作「叟曰」。「意其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疑其」。石曰:「其鬼也,驅之匪難;恐其是狐,則非余所敢知矣。」〔但評〕對狐疑狐,曰:「非所敢知」;疑鬼是鬼,曰:「我知之矣。」〔手稿本某甲評〕説驅鬼即以驅狐伴,説妙。叟云 「匪」:鑄本作「不」,「知矣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知」。「叟云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叟曰」。:「必非,必非。」〔何評〕自知。石授以符,是夕宿於其家。夜分,有少年入,衣冠整肅。石疑是主人眷屬,起而問之,曰:「我鬼也。翁家盡狐。偶悦其女紅亭,姑止焉。鬼爲狐祟,陰隲無傷,〔何評〕鬼言亦是。〔但評〕狐祟人而鬼祟狐,實不啻以鬼祟鬼,以狐祟狐也,於陰隲何傷。君何必離人之緣而護之也? 「護之也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護之」。〔但評〕平情之論。女之姊長亭,光艷尤絶,敬留全璧,以待高賢。彼如許字,方可爲之施治。爾時我當自去。」石諾之。是夜,少年不復至,女頓醒。天明,叟喜以告石,請石入視。石焚舊符,乃坐診之, 鑄本「以告」作「告」,「乃坐」作「坐」。見綉幕有女郎,麗若天人,心知其長亭也;診已索水灑幛, 「麗若」:鑄本、異史本作「麗如」。「灑幛」:青本作「灑帳」。女郎急以碗水付之,蹀躞之間,意動神流。石生此際,心殊不在鬼矣,〔但評〕方將德鬼,何敢驅鬼。○爲鬼祟女,特延來治鬼;鬼又薦女,而治之者之心不在鬼,是又添一祟矣。人爲狐祟,不惟陰隲無傷,且功德不小。出辭叟,托製藥去,數日不返。鬼益肆,〔手稿本某甲評〕緊接。除長亭外,子婦婢女,俱被淫惑。又以僕馬招石,石托疾不赴。 「招石」:黄本作「迎石」;青本作「逆石」。「托疾」:黄本作「托病」。〔手稿本某甲評〕醫家慣技。明日,叟自至。石故作病股狀,扶杖而出。叟拜已問故, 「拜已問故曰」:鑄本作「問故曰」,二十四卷本作「拜問故,石曰」。曰:「此鰥之難也!曩夜婢子登榻傾跌,墮湯夫人; 湯夫人:〔吕註〕即湯婆子,温足瓶也。玉堂閑話作錫奴,黄山谷詩作脚婆,吴寬湯婆傳奇曰湯媪。○滑稽生湯婆子詩:「不施脂粉不梳妝,寂寞無言卧象床。暖足難同親骨肉,傍人惟有熱心腸。夜長夜短慵開眼,花開花落衹自傷。可惜恩情易拋擲,春來依舊守空房。」泡兩足 泡兩足:〔何註〕泡,水上浮漚也。足浸熱湯,而皮泡起,若浮漚然。耳。」叟問:「何久不續?」石曰:「恨不得清門如翁者。」〔但評〕乘人之危而要之,敝人也。○以驅鬼要婚,非爲祟而何。叟默而出。石走送曰 「如翁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如君」。「走送」:鑄本作「送囑」。:「病瘥當自至,無煩玉趾也。」又數日,叟復來,石跛而見之。叟慰問三數語,便曰 此上八字:鑄本作「叟慰問曰」。:「頃與荆人言,君如驅鬼去,使舉家安枕,小女長亭,年十七矣,願遣奉事君子。」石喜,頓首於地。乃謂叟 「謂叟」:鑄本作「曰」。:「雅意若此,病軀何敢復愛。」 「復愛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復愛矣」。立刻出門,並騎而去。入視祟者既畢,石恐背約, 「背」:鑄本作「負」。請與媪盟。〔何評〕要婚。媪遽出曰:「先生何見疑也?」即以長亭所插金簪, 鑄本「遽出」作「出」,「即以」作「隨拔」。授石爲信。〔但評〕石要婚,狐詐婚,石實啟之,何責於狐?惟石先料其背約而請與媪盟。金簪既授,則息壤在彼矣。欲殺之而終離之,反復之罪,有所歸已。石朝拜之,已乃遍集家人,悉爲祓除,惟長亭深匿無跡, 鑄本「朝拜之已」作「喜拜受」,「無跡」作「不出」。遂寫一佩符,使人持贈之。〔手稿本某甲評〕想亦恐鬼約背耶?〔但評〕得長亭金簪爲信,心不能不在鬼矣;集家人悉爲祓除,恐深閨者未能全璧,心愈不能不在鬼矣。寫佩符使人持贈,不待叟求之矣。是夜寂然,鬼影盡滅, 鑄本「使人」作「使」,無「鬼影盡滅」四字。惟紅亭呻吟未已,投以法水,所患若失。石欲辭去,叟挽止殷懇。 鑄本「欲辭去」作「起辭」,「挽止」作「挽留」。至晚肴核羅列,勸酬殊切,漏二下,主人乃辭客去。 「乃辭客去」:鑄本作「辭去」。石方就枕,聞叩扉甚急;起視則長亭掩入,辭氣倉皇,言 「辭氣倉皇言」:鑄本作「倉皇告曰」。:「吾家欲以白刃相仇,〔何評〕太怨。可急遯!」言已逕返身去。〔但評〕長亭能見大義。○既有信誓,則石其婿也;殺婿之謀,媪不與聞。倉皇而往告之,以視人盡夫也,父一而已之論,孰爲得之?石戰懼無色, 二十四卷本「相仇」作「相仇君」,「逕返身去」作「返身竟去」。越垣急竄。遥見火光,疾犇而往,則里人夜獵者也。喜,待獵畢乃與俱歸。 鑄本「乃與」作「從與」,並異史本「獵畢」作「獵已」。心懷怨憤,無之可伸,思欲之汴尋赤城,〔手稿本某甲評〕映前躡後,爲上下作一束勒。而家有老父,病廢已久;日夜籌思,莫决進止。 上二十八字:鑄本作「無路可伸,欲往汴城尋師治之。奈家有老父病廢在床,日夜籌思,進退莫决」。忽一日,雙輿至門,則翁媪送長亭至,謂石曰:「曩夜之歸,胡再不謀?」〔但評〕媪不背盟,狐一生賴有賢内助。○老嫗有信有禮,有智有爲。石見長亭,怨恨都消,故亦隱而不發。媪促兩人庭拜訖,石將設筵,辭曰 鑄本「亦隱而不發」作「隱不發」,「石將」作「石欲」,「辭曰」作「媪曰」。:「我非閑人,不能坐享甘旨。我家老子昏髦,倘有不悉,郎肯爲長亭一念老身,爲幸多矣。」〔但評〕曰「老子昏髦」,則可直言念老身矣;婉其詞曰「肯爲長亭念老身」,統之於所重也。此爲修辭之要。登車遂去。蓋殺婿之謀,媪不之聞;及追之不得而返,媪始知之,頗不能平,與叟日相詬誶。 詬誶:〔吕註〕漢書·賈誼傳:「借父耰鉏,慮有德色;母取箕帚,立而誶語。」〔何註〕詬,吼去聲。誶音祟,誚駡也。長亭亦飲泣不食。 鑄本「不之」作「不與」,「頗不」作「心不」,並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「飲泣」作「涕泣」。媪强送女來,非翁意也。長亭入門,詰之,始知其故。過兩三月,翁家取女歸寧;石料其不返,禁止之。女自此時一涕零。年餘,生一子,名慧兒,買乳媪哺之,然兒善啼, 「取女」:青本作「趣」。「女自此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自此」,鑄本「買乳」作「雇乳」,「然兒善啼」作「兒好啼」。夜必歸母。一日,翁家又以輿來,言媪思女甚。長亭益悲,石不忍復留之;欲抱子去,石不可,長亭乃自歸。别時以一月爲期,既而半載無耗,遣人往探之,則向所僦宅久空。又二年餘,望想都絶,而兒啼終夜,寸心如割。既而石父病卒,倍益哀傷,因而病憊,苫次彌留,不能受賓朋之吊;方昏憒間,忽聞婦人哭入,視之則縗絰者長亭也。 鑄本「石父」作「父又」,無「賓朋之」。黄本無「縗絰者」三字。石大悲,一慟遂絶。婢驚呼,女始輟泣,撫之良久,始漸甦,自疑已死,謂相聚於冥中。 此上二十一字:鑄本作「始啜泣,撫之良久漸蘇,曰:『我疑已死,與汝相聚於冥中』」。黄本無「始」字。女曰:「非也。妾不孝,不能得嚴父心,尼歸三載, 尼歸三載:〔吕註〕廣韻:「尼,曳止之也。」〔何註〕不令歸夫家三年之久也。△按:〔吕註〕釋義見正字通廣韻非。誠所負心。適家人由海東經此,得翁凶問。 此上二十六字:鑄本「不能得」作「不得」,「海東經」作「東海過」,「凶問」作「凶信」;青本、黄本「家人」作「家」。「海東經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東海經」,異史本作「東海經歷」。「問」:二十四卷本、異史本作「聞」。妾遵嚴命而絶兒女之情,不敢循亂命而失翁媳之禮。妾來時母知而父不知也。」〔但評〕權其輕重,衡其緩急,以禮自處,復以禮處人。言間,兒投懷中,言已始撫之, 「言已始撫之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女撫之」,鑄本「撫之」作「撫而」。泣曰:「我有父,兒無母矣!」兒亦噭啕,一室掩泣。女起,經理家政,柩前牲盛潔備,石乃大慰,而病久,急切不能起。女乃請石外兄 外兄:〔吕註〕儀禮·喪服·子夏傳:「姑之子。」註:「外兄弟也。」疏:「外兄者,姑是内人,以外出而生故也。」款洽吊客。喪既閉,石始杖而能起,相與營謀齋葬。葬已, 此上三十五字:鑄本「而病」作「然病」,「吊客」作「吊唁」,「杖而能」作「能杖而」,「齋葬」作「殯葬」;青本「葬已」作「已」。女欲辭歸,以受背父之譴;夫挽兒號,隱忍而止。未幾有人來告母病,〔馮評〕又簇起波折。乃謂石曰:「妾爲君父來,君不爲妾母放令去耶?」 鑄本「來告」作「來言」,「去耶」作「歸耶」。〔但評〕純乎天理,合乎人情。石許之,女使乳媪抱兒他適,涕洟出門而去。去後數年不返,〔手稿本某甲〕總括一筆。石父子漸亦忘之。一日昧爽啟扉,則長亭飄入。 「飄入」:青本作「飄忽而入」。石方駭問,女戚然坐榻上,嘆曰:「生長閨閤,視一里爲遥,今一日夜而奔千里,殆矣!」細詰之,女欲言復止,請之不已,哭曰 此上六字:鑄本作「固詰之,乃哭曰」。:「今爲君言,恐妾之所悲,而君之所快也。邇年徙居晉界,僦居趙搢紳之第。主客交最善,以紅亭妻其公子。公子數逋蕩, 逋蕩:〔何註〕謂逋逃放蕩也,凡欠負官物亡匿,皆謂之逋。 手稿本「數逋」二字旁加;「蕩」下原有「甚」字,塗去。家庭頗不相安。妹歸告父,父留之,半年不令還。公子忿恨,不知何處聘一惡人來,遣神綰鎖,縛老父去,一門大駭,頃刻四散矣。」石聞之,笑不自禁。女怒曰:「彼雖不仁,妾之父也。妾與君琴瑟數年,止有相好而無相尤。今日人亡家敗,百口流離,即不爲父傷,寧不爲妾吊乎!〔何評〕甚是。聞之忭舞,更無片語相慰藉,何不義也!」〔馮評〕詞令妙品,狐子可兒。〔但評〕以情義責之,令人心折。拂袖而出。〔馮評〕曲折有致。石追謝之,亦已渺矣;悵然自悔, 「悵然」:手稿本「悵」上原有「石」字,塗去。拚已决絶。過二三日,媪與女俱來,〔馮評〕忽去忽來,筆端飄灑之甚。石喜慰問,母子俱伏。驚而詢之,母子俱哭。 此上十二字:鑄本作「母女俱伏。驚問其故,又俱哭」。青本「俱伏」作「俱伏地」。「詢」:異史本作「問」。女曰:「妾負氣而去,今不能自堅,又欲求人,復何顔矣!」石曰:「岳固非人,母之惠,卿之情,所不忘也。 鑄本「欲求」作「要求」,「顔矣」作「顔固」,「忘也」作「敢忘」。〔但評〕所謂爲長亭一念老身也。然聞禍而樂,亦猶人情,卿何不能暫忍?」女曰:「頃於途中遇母,始知縶吾父者,蓋君師也。」 「蓋君」:鑄本作「乃君」。「縶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繋」。石曰:「果爾,亦大易。然翁不歸,則卿之父子離散;恐翁歸,則卿之夫泣兒悲也。」〔馮評〕清爽之詞,如聽蕉雨。〔但評〕此則要之以禮,要之何害?媪矢以自明,女亦誓以相報。石乃即刻治任如汴,詢至元帝觀,則赤城歸未久,入而參之。便問:「何來?」石視厨下一老狐,孔前股而繫之, 此上二十一字:鑄本「參之」作「參拜」,「便問」作「師問」。「孔前股」:青本、黄本作「扎前股」。笑曰:「弟子之來,爲此老魅。」赤城詰之,曰:「是吾岳也。」因以實告。道士謂其狡詐,不肯輕釋,固請乃許之。 「乃許」:鑄本作「始許」。石因備述其詐,狐聞之,塞身入灶,似有慚狀。道士笑曰:「彼羞惡之心,未盡亡也。」石起,牽之而出, 青本、黄本「而出」作「而去」,並異史本、鑄本「亡也」作「忘也」。以刀斷索抽之。狐痛極,齒齦齦 齦齦:〔吕註〕集韻:「音懇,嚙也。」韓愈曹成王碑:「蘇枯弱强,齦其姦猖。」△按:齦齦,同齗齗,露齒貌。王文考魯靈光殿賦:「玄熊舑舕以齗齗。」然。石不遽抽,而頓挫之,笑問曰:「翁痛之,勿抽可耶?」 鑄本、異史本「問」作「問之」,並二十四卷本「痛之」作「痛乎」。〔何評〕可已。狐睛睒熌,似有愠色;既釋,摇尾出觀而去。石辭歸。三日前已有人報叟信,媪先去,留女待石。石至,女逆而伏,石挽之曰:「卿如不忘琴瑟之情,不在感激也。」〔但評〕明明謂其當感激,而曰不在感激,亦學得狐三分詐。女曰:「今復遷還故居矣, 「遷還」:鑄本作「還」,青本作「遷」。村舍鄰邇,音問可以不梗。妾欲歸省,三日可旋,君信之否?」曰:「兒生而無母, 「曰兒生」:黄本作「石曰兒生」。未便殤折。我日日鰥居,習已成慣。今不似趙公子,而反德報之,所以爲卿者盡矣。如其不,在卿爲負義,道里雖近,當亦不復過問,何不信之與有?」〔馮評〕似左氏傳中詞品。〔但評〕前此去將不還,已無奈伊何矣,故此止以情動之,以德感之,以義責之,而實哀懇之。女次日去, 「女次日去」:鑄本作「女去」。二日即返,問:「何速?」曰:「父以君在汴曾相戲弄,未能忘懷,言之絮絮; 「絮絮」:鑄本作「絮叨」。〔馮評〕不多着語,又變。妾不欲復聞,故早來也。」〔但評〕觀長亭之所以處父子夫妻之間,常變經權,可謂斟酌盡善矣。遣婿私遯,非背父也,不敢失所天,爲陷親於不義也。然使歸石之後,向夫而背父則不孝;不背其父,孝矣,使石父病卒而縗絰無聞,則因不背其父而乃背夫之父,其不孝又更甚焉。乃思女之命方來,即舍兒而就道,三年不反;雖老子昏耄,爲子者不得不委屈從之也。至得翁凶問,仍背父而縗絰奔喪,其言曰:「妾遵嚴命而絶兒女之情,不敢循亂命而失翁媳之禮」。侃侃正論,爲兩得之。「妾爲翁來,君不爲妾母放令去」,至性之語,敢計夫挽兒號乎?女嫁而復留,此狐實乃狂悖,遣神鎖去,我聞亦將快心。然而彼雖不仁,亦其父也,以琴瑟之好,樂其禍而幸其災,即「不爲父傷,寧不爲妾吊?」責之以不義,詎謂負氣者之不能暫忍乎?聘來惡人,事亦大易。然翁不歸,則卿之父子離散;恐翁歸,則卿之夫泣兒悲。念及此,則岳誠非人,女不能不誓以相報矣。聞絮言而速返,今而後有以報命矣,豈石負義之言所激而然哉。自此閨中之往來無間,而翁婿間尚不通吊慶云。 「吊慶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問訊」,青本、黄本作「慶吊」。

異史氏曰:「狐情反覆,譎詐 譎詐:〔何註〕譎音玦,詭詐也。已甚。 「譎詐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詭詐」。悔婚之事,兩女而一轍,詭可知矣。然要而婚之,是啟其悔者已在初也。 「已在」:鑄本、異史本作「猶在」。且婿既愛女而救其父,止宜置昔怨而仁化之;乃復狎弄於危急之中,何怪其没齒不忘也!天下有冰玉 〕冰玉:〔吕註〕晉書·衛玠傳:「玠妻父樂廣有海内重名。議者以爲婦公冰清,女婿玉潤。」〔何註〕指岳與婿言也。衛洗馬玠字叔寶,娶樂廣女。裴叔道曰:「妻父有冰清之姿,婿有璧潤之望。」之不相能者, 「天下有冰玉之不相能者」: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天下之有冰玉而不相能者」。類如此。」

〔但評〕篇中多凝煉之句,亦流利,亦端莊,文筆之當行出色者。

〔馮評〕着議處筆鋒最犀利,鋭而善入,後生解此以從一事於八股間,四書無難題矣。

〔何評〕有挾而求,石固未是;以怨報德,翁斯忍矣。至狐乃畏鬼,似亦創聞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手稿本 參校本:青本、黄本、異史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