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仲
樂仲，西安人。父早喪，母遺腹生仲。母好佛，不茹葷酒。仲既長，嗜飲善啖，竊腹非母，每以肥甘勸進，母輒咄之。 此上三十三字：鑄本「母遺」作「遺」，「輒咄」作「咄」；二十四卷本「葷酒」作「葷」，「善啖」作「善談」；青本、黄本「咄之」作「出之」。後母病，彌留，苦思肉。仲急無所得肉，刲左股獻之。〔馮評〕善哉，善哉，如來叩拜。病稍瘥，悔破戒，不食而死。仲哀悼益切，以利刃益刲右股見骨。家人共救之，裹帛敷藥 黄本、青本「哀悼」作「哀憤」，「裹帛」作「裹布」；二十四卷本「益刲」作「又刲」，「
」作「痛」。，尋愈。心念母苦節，又慟母愚，遂焚所供佛像，〔馮評〕難倒三世佛都不怪他，此釋門真種子也。立主祀母；醉後，輒對哀哭。年二十始娶，身猶童子。娶三日，謂人曰：「男女居室，天下之至穢，我實不爲樂！」〔馮評〕伏有子。遂去妻。妻父顧文淵浼戚求返，請之三四，仲必不可。遲之半年，顧遂醮女。仲鰥居二十年， 此上二十六字：二十四卷本「浼戚」作「浼親」；黄本「浼戚」作「浼戚好」，「三四」作「再三」；鑄本「遲之」作「遲」；青本「二十」作「十」。行益不羈：奴隸優伶皆與飲，里黨乞求不靳與；有言嫁女無釜者，便即灶頭舉贈之， 「黨」：黄本作「中」。「便即」：鑄本作「揭」。自乃從鄰借釜炊。〔馮評〕諸佛如來一齊下拜，釋老傳中游俠，不可多得。諸無行者知其性，咸朝夕騙賺之。或以博賭無貲，故對之欷歔，言追呼 追呼：〔吕註〕唐書·陸贄傳：「禁防滋章，吏不堪命；農桑廢於追呼，膏血竭於笞捶。」○元結舂陵行：「追呼尚不忍，况乃鞭扑之。」急，將以鬻子。仲自措税金如干數，傾囊遺之；未幾，詬租吏登門，始典質營辦。以是故家益落。 此上四十九字：鑄本作「或以賭博無貲，對之欷歔，言追呼急，將鬻其子。仲措税金如數，傾囊遺之。及租吏登門，自始典質營辦，以故家日益落」；二十四卷本「遺之」作「與之」；黄本「追呼」作「迫呼」；但本、圖本、九二三九號青本「詬租」作「催租」。先是，仲殷饒， 殷饒：〔何註〕殷盛饒足也。同堂子弟争奉事之，家中所有，任其取携，亦莫之較； 此上十二字：鑄本作「凡有，任其取携，莫與較」。及仲蹇落，存問絶少，〔何評〕世情。幸仲達， 「幸仲達」：鑄本作「仲曠達」。不爲意。值母忌辰，仲適病，不能上墓，將遣子弟代祀；僕造諸門，皆辭，以故仲乃酹諸室中， 此上十四字：鑄本作「欲遣子弟代祀，諸子弟皆謝以故」。「造」：異史本作「告」。對主號痛，無嗣之戚，〔馮評〕「無嗣」句又輕逗下。頗以縈懷， 「以縈懷」：青本作「似縈懷」，鑄本作「縈懷抱」。因而病益劇。瞀亂中，覺有人摩撫之， 「摩撫」：鑄本作「撫摩」。目微啟，則母也，驚問：「何來？」曰：「緣家中無人上墓，故來就饗，即視汝病。」問：「向居何所？」答以「南海」。〔馮評〕家中活觀音，對面即南海，世人若不知，空把菩薩拜。摩撫既已，四體生凉。 此上三十四字：鑄本「曰緣」作「母曰緣」，「饗」作「享」，「問向」作「問母向」，「答以」作「母曰」，「摩撫」作「撫摩」，「四體」作「遍體」。開目四顧，渺無一人，而病良瘥。既起，思朝南海，苦無侶；會鄰村有結香社者，賣田十畝，挾貲投之。而社中人以其不潔清，共擯絶之，求同行， 此上四十五字：鑄本作「病瘥既起，思朝南海。會鄰村有結香社者，即賣田十畝，挾貲求偕。社人嫌其不潔，共擯絶之，乃隨從同行」。青本、黄本「求同行」作「苦求」。乃許之；及詣途，牛酒薤蒜，熏騰滿屋，衆益惡之， 此上十八字：鑄本作「途中牛酒薤蒜不戒，衆更惡之」。乘其醉睡，不告而去。仲於是獨行。至閩界， 鑄本「於是」作「即」，「閩界」作「閩」。遇友人邀飲，有名妓瓊華在座。適言南海之遊，瓊華願相附以行。 「相附」：鑄本作「附」。仲喜，即待趣裝，遂與俱發；雖寢食共之，而實一無所私。〔馮評〕奇極。既至南海，社中人清醮方畢，見其載妓而至，益非笑之，鄙不與同朝。仲與瓊華窺其意，俟其既拜而後拜之。衆拜已，恨無所現示，中有泣者。二人方投地， 「寢食……投地」共六十九字：鑄本作「雖寢食與共，而毫無所私。及至南海，社中人見其載妓而至，更非笑之，鄙不與同朝。仲與瓊華知其意，乃俟其先拜而後拜之。衆拜時恨無現示，及二人拜，方投地」；黄本、青本「同朝」作「同事」。忽見遍海皆蓮花，花上瓔珞 瓔珞：〔何註〕音嬰洛，蓮座飾也。〔吕註〕玉篇：「瓔珞，頭飾也。」垂珠；瓊華見爲菩薩，仲視之，朵上皆其母。〔但評〕瓊華見蓮花上爲菩薩，仲見之則皆其母。問果孰是？曰：「仲之視皆其母，真也；瓊華之見菩薩，亦真也。瓊華心中衹有菩薩，故目中皆爲菩薩；仲心中衹有母，故目中皆其母。謂菩薩非母可也，謂母非菩薩亦可也；謂菩薩即母，謂母即菩薩，亦無不可也。」〔馮評〕一片天真，我眼所見，無非是佛，勝讀一部楞嚴。○人見爲菩薩，仲見即其母，點化人不少。急奔呼母， 此上十六字：鑄本作「仲見花朵上皆其母，因急呼奔母」。「花上」：異史本、鑄本作「花」。躍入從之。衆見萬朵蓮花，悉變霞彩，障海如錦。少間，雲静波澄，一切都杳，而仲猶身在海岸，〔馮評〕筆筆不測。亦不自解其何以得出， 此上二十六字：「猶身」：黄本作「身猶」，康熙本作「猶力身」，今據異史本、青本、鑄本、二十四卷本改；黄本「少間雲静波澄」作「少頃波澄」，「不自」作「自不」，並青本「海岸」作「岸」。衣履並無沾濡。望海大哭，聲震島嶼。瓊華挽勸之，愴然下刹， 「挽勸」：黄本作「勸挽」。「愴然」，青本作「慘然」。命舟北渡。途中有豪家招瓊華去，仲獨憩逆旅。有童子方八九歲，丐食肆市，貌不類乞兒。〔馮評〕突來。細詰之，則被逐於繼母，心憐之。兒依依左右，苦求拔拯，仲遂携與俱歸。問其姓氏，自言 「自言」：鑄本作「則曰」。：「阿辛，姓雍。母顧氏。〔馮評〕「顧氏」二字，人已忘之。嘗聞母言：適雍六月，遂生余。余本樂姓。」仲大驚，自疑生平一度，不應有子。因問樂居何鄉。答云：「不知。但母没時，付一函書，囑勿遺脱。」仲急索書。辛啟荷囊，取付仲。仲視之， 此上十八字：鑄本作「囑勿遺失。仲急索書視之」。則當年與顧家離婚書也。驚曰：「真吾兒也！」審其年月，良確，頗慰心願。然家計日疏，居二年，割畝漸盡，竟不能畜僮僕。 此上二十八字：二十四卷本「年月」作「年貌」，「能畜」作「能」；青本、黄本「心願」作「心懷」；異史本「二年」作「二十年」。一日，父子方自炊，忽有麗人入，視之則瓊華也。〔馮評〕又飄然而來。驚問所自， 「所自」：鑄本作「何來」。笑曰：「業作假夫妻，何又問也？向不即從者，徒以有老媪在。今媪已死，顧念不從人，則無以自庇；從人，則又無以自潔；〔馮評〕前友人座中豪家招去，潔耶，不潔耶，人皆樂耶？遠村曰：「不必推論至此。彼固妓也，潔不潔前後可以自至。」計兩全無如從君者， 此上三十六字：鑄本「老媪」作「老嫗」，「今媪」作「今」，「則無」作「無」，「全」作「全者」，「君者」作「君」；青本、黄本「則又」作「則」，「無如」作「則無如」。異史本「君者」作「君」。是以不憚千里……」遂解裝代兒炊。仲良喜。至夜，父子同寢如故，另潔一舍舍瓊華。兒母之， 此上十字：鑄本作「另治一室居瓊華，兒母之」：青本、黄本無「兒母之」三字。瓊華亦善撫兒。戚黨聞之皆餪仲，兩人皆樂受之。客至治具，瓊華悉爲營備， 此上十六字：鑄本作「兩人皆樂愛之，客至，瓊華悉爲治具」。康熙本「受之」作「受」。仲亦不問所自來。瓊華漸出金珠，贖故産，因而婢僕馬牛，日益繁盛。 鑄本「因而」作「廣置」，「馬牛」作「牛馬」。仲每謂瓊華曰：「僕醉時， 「僕醉」：鑄本作「我醉」。卿當避匿，勿使我見。」瓊華笑諾之。一日，大醉，急唤瓊華。瓊華艷妝出，〔馮評〕「艶妝」二字妙甚。〔何評〕現示。仲睨之良久，忽大喜， 此上二十六字：鑄本作「華笑諾之。一日大醉，急唤瓊華。華艷妝出。仲睨之良久，大喜」，黄本「急唤」作「忽唤」，並青本「睨之」作「視之」。蹈舞若狂，曰：「吾悟矣！」酒頓醒， 「酒頓醒」：鑄本作「頓醒」。覺世界光明，所居廬舍，盡爲玉宇瓊樓， 玉宇瓊樓：〔吕註〕雲笈七籤：「九天真人呼風爲浮金房，在明霞之上，九户在瓊闕之内，此皆太微之所館，天帝之玉宇也。」○酉陽雜俎：「翟乾祐與弟子玩月。或問：『此中竟何有？』曰：『隨吾指觀之。』弟子中兩人見半規天瓊樓金闕焉，指顧間不復見。」○蘇軾詞：「我欲乘風歸去，衹恐瓊樓玉宇，高處不勝寒。」移時始已。〔馮評〕故作戲筆。由此不復飲市上，惟對瓊華飲。 此上二十二字：鑄本「玉宇瓊樓」作「瓊樓玉宇」，「由此」作「從此」，「惟對」作「惟日對」。瓊華茹素，以茶茗侍。〔但評〕嗜飲者自飲，茹素者自素。得其道，則素中固有佛，飲中亦有佛也；不得其道，不惟飲中無佛，即素中亦無佛也。爾用爾法，我用我法，以要言之，衹是一個無爲法。一日，微醺，命瓊華爲之按股，見股上刲痕，化爲兩朵赤菡萏， 此上十九字：鑄本無「爲之」二字。「赤菡萏」，青本作「赤菡」，二十四卷本作「赤萏」。隱起肉際，奇之。仲笑曰：「卿視此花放後，二十年假夫妻分手矣。」〔馮評〕應以美人身而得渡者，即現美人身而爲説法。瓊華亦信之。 「亦信」：鑄本作「信」，二十四卷本作「益信」。既爲阿辛完婚，瓊華漸以家付新婦，與仲别院居。子及婦日三朝， 日三朝：〔何註〕三朝，禮·文王世子：「文王之爲世子，朝於王季日三。」非疑難事不以聞。 此上二十六字：鑄本作「瓊華漸以家付新婦，與仲别院居。子婦三日一朝，事非疑難不以告」；青本、黄本「家付」作「家事付」。役二婢，一温酒，一瀹茗而已。一日，瓊華至兒所，新婦多所咨白。良久而返，辛亦從往朝父。入門，見仲白足坐榻上； 此上二十五字：鑄本作「兒媳咨白良久，共往見父。入門，見父白足坐榻上」。異史本「見仲」作「見父」。聞聲開眸，微笑曰：「母子來大好！」即復瞑。瓊華大驚〔但評〕仲之微笑而瞑，不待言而知之矣。瓊華之驚，又豈驚其死乎？彼固曰：「即差二三年，何不少待也。」其驚，固驚其無伴也。曰：「君欲何爲？」視其股上，蓮花大放；試之，氣已絶；〔馮評〕予謂仲有仲事，何必拋人自去。急以兩手捻合 捻合：〔何註〕捻，念入聲，兩指捻合之也。其花，且祝曰：「妾千里從君，大非容易。爲君教子訓婦，亦有微恩。即差二三年，何不一少待也？」一炊黍時，忽開眸笑曰 異史本、鑄本「急以」作「即以」。鑄本「一炊黍」作「移」，「忽開」作「仲忽開」，並二十四卷本「微恩」作「微勞」；青本、黄本「一少」作「少」。：「卿自有卿事，何必又牽一人作伴也？無已，姑爲卿留。」瓊華釋手，則花已復合。〔馮評〕朱竹垞詩云：「世無乞食繪，天女隨其後，莫是摩登伽，巧把阿唯咒。」吾於此言大悟，正誦梵天正咒。於是居處言笑如初。 「合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含」，鑄本無「居處」二字。積三年餘，瓊華年近四旬，猶窈窕如二十許人。 鑄本無「窈窕」二字。忽謂仲曰：「凡人死後，被人捉頭舁足，殊不雅潔。」遂命工治雙槥。辛駭，問之，答云：「非汝所知。」工既竣，沐浴妝竟，謂子及婦曰 「謂子」：鑄本作「命子」。：「我將死矣。」辛泣曰：「數年賴母經紀，始不凍餒。母尚未得一享安逸， 上八字：黄本作「母未嘗得一享安逸」。何遂捨兒而去？」曰：「父種福而子享，奴婢牛馬，皆騙債者填償汝父， 「皆騙」：青本、黄本作「騙」。「汝」：鑄本作「爾」。〔但評〕種福子享，享福者宜知惜，種福者宜知勉矣。騙債畜償，償債者無可逃，騙債者無可悔矣。〔馮評〕勝聽説法。〔何評〕如是如是。我無功焉。我本散花天女，偶涉凡念，遂謫人間三十餘年。今限已滿。」遂登木自入。再呼之，雙目已合。 「登木」：二十四卷本作「登槥」。「合」：黄本、鑄本、青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含」。〔但評〕雖是天女謫降，限滿必歸，其實所以不致墮落者，以其終能自潔也。莫看得現成，莫看得容易。辛哭告父，父不知何時已僵，衣冠儼然。〔馮評〕不約而同，撒手去來，一絲不挂。號慟欲絶。入棺，並停堂中，數日未殮，冀其復返。 黄本「停堂」作「陳堂」，「復返」作「復活」。光明生於股際，照徹四壁。瓊華棺内則香霧噴溢， 「香霧」：二十四本作「異香」。近舍皆聞。〔但評〕刲痕化赤菡，其孝也，即其佛也。一索而即得男，天豈忍令教子無嗣耶！假夫妻欣然樂受，而忽戒以避匿，勿使見於醉時；乃大醉而急唤者何爲？久視艶妝而大喜者何爲？蹈舞若狂而自謂悟者何爲？頓醒而覺世界光明，所居盡爲玉宇瓊樓者何爲？此後不飲市上，唯對瓊華飲者又何爲？吾不得而知之矣。若瓊華者，相賞在風塵之外，相信在奔躍之時。自庇自潔，計獲兩全。苟非天女謫降，人間女能自脱苦海若此乎？故已諾其避匿于未醉之先，復艶妝見出于大醉之後，時時對飲，蓋已兩兩共悟矣。事未了時，假夫妻强牽作伴；限既滿後，真道侶携手同歸。又何待股際光生，棺中香溢，而乃訝其同在南海蓮花朵上哉？棺既闔，香光遂漸滅。 「遂漸滅」：青本作「遂漸减」，二十四卷本作「始漸斂」。康熙本「遂」作「歲」。既殯，樂氏諸子弟覬覦其有，共謀逐辛。訟諸官，官莫能辨，擬以田産半給諸樂。辛不服，以詞質郡，久不决。初，顧嫁女於雍，經年餘，雍流寓於閩，音耗遂絶。顧老無子，苦憶女，遂詣婿所。則女死而甥已逐。忿質公庭，雍懼，重賂之。顧不受，必欲得甥。雍窮覓郡邑，半年不得。〔馮評〕此一段金聖嘆謂之獺尾法，他人不能。一日，夫妻皆被刑辱。顧偶於途中見彩輿過，斜避道左。 此上五十五字：鑄本作「詣婿，則女死甥逐。告官，雍懼，賂顧，不受，必欲得甥，窮覓不得。一日，顧偶於途中見彩輿過，避道左」；康熙本、二十四卷本「已逐」作「亦逐」，今據青本、黄本改；但本、圖本「夫妻」作「夫婦」。輿中一美人呼曰：「彼非顧翁耶？」顧諾。女子曰 「彼非」：鑄本作「若非」。「女子」：二十四卷本作「美人」。：「汝甥即吾子，現在樂家，勿訟也。甥方有難，宜急往。」〔馮評〕筆路變化，左右縈拂，不可端倪。顧欲詳詰，輿去已遠。顧乃受賂如西安， 此上十一字：鑄本作「輿已去遠，顧乃受賂入西安」。異史本「如西安」作「入西安」。「如」：二十四卷本作「詣」。至則訟方沸騰。顧即自投至官， 「即自投至官」：鑄本作「自投官」。言女大歸日、再醮日，及生子年月，歷歷甚悉。諸樂皆被杖逐，案遂結。既歸，言其見美人之日，即瓊華没日，此時訟猶未興也。辛爲顧移家來，授廬贈婢。六十餘生一子，辛亦顧恤之。 「既歸……恤之」四十二字：鑄本作「及歸，述其見美人之日，即瓊華没日也。辛爲顧移家，授廬贈婢。六十餘生一子，辛顧恤之」。「家來」：異史本、鑄本作「家」。
異史氏曰：「斷葷遠室， 「遠室」：青本、黄作「戒酒」。佛之似也；爛熳天真，佛之真也。樂仲對麗人，直視之爲香潔道伴，不作温柔鄉觀也。寢處三十年，若有情、若無情，此爲菩薩真面目，世中人烏得而測之哉！」 「異史……之哉」：鑄本無此段。
〔馮評〕此篇直可作一部圓覺經讀。
〔何評〕樂仲、瓊華皆過來人。瓊華已於樂仲大醉日現菩薩身矣。或以吾儒之規矩準繩較樂仲，似未必然。
〔方評〕仲不斷葷酒，瓊辱身狹邪，以俗論，烏能成佛。而卒成佛者，一念之在母，一俟老嫗卒而從人，其孝皆不可及，以見仲、瓊皆成佛，况高出仲、瓊者耶！佛猶取仲、瓊，况非佛耶！乃佞佛者雖矯仲、瓊之污跡，實棄仲、瓊之孝心，而徒斷斷不可於仲、瓊。彼果能見取于佛耶？
附録
續玄怪録：延州一婦，有姿色，少年子弟悉與狎，數載而没，有胡僧敬禮於其墓，曰：「此鎖骨菩薩，慈悲喜舍，順緣已盡。」開墓視之，其骨鈎結如鎖狀。瓊華慈悲類此，故附記之。
（原載註釋聊齋志異）
〔校記〕（底本：康熙本 參校本：青本、黄本、鑄本、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