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生


周生者,時邑侯之幕客。邑侯適公出,夫人徐有參禮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:〔何註〕宋神宗封泰山女號也。〔吕註〕顧寧人山東考古録:「世人多以碧霞元君爲泰山之女,後人知其説之不經,而曲引黄帝遣玉女之事以附會之;不知當日所以褒封,固真以爲泰山之女也。今考封號雖自宋時,而泰山之女説,西晉前已有之。」張華博物志:「文王以太公望爲灌壇令。期年,風不鳴條。夢一婦人當道而哭。問其故,曰:『我東海泰山神女,嫁爲西海婦。欲東歸,灌壇令當吾道。太公有德,吾不敢以暴風疾雨過也。』明日,文王召太公歸,已而果有驟風疾雨去者。」○按博物志云:「吾是東海神女,嫁於西海神童。」未嘗云泰山女也。夢婦人當道哭,及召太公歸,俱作武王,非文王也。俟再考。願,以道賒遠, 此上二十九字:鑄本作「周生,淄邑之幕客。令公出,夫人徐有朝碧霞元君之願,以道遠故」。二十四卷本「時邑」作「淄邑」。將遣僕賫儀代往,使周爲祝文。周作駢詞,歷叙平生,頗涉狎謔,中有云:「栽般陽滿縣之花, 栽般陽滿縣之花:△按:青本作「栽洛陽滿縣之花」。〔吕註〕羣芳譜:「洛陽花爲天下冠。」 「般陽」:青本作「洛陽」。偏憐斷袖;置夾谷彌山之草,惟愛餘桃。」 餘桃:〔何註〕衛靈公嬖臣彌子瑕事。〔吕註〕見黄九郎「分桃」註。此訴夫人所憤也,諸如此類甚多。 「諸如此類」:鑄本作「類此」。脱稿,示同幕凌生;凌以爲褻,戒勿用,弗聽,付僕而去。居無何,周生卒於署,既而僕亦死;又未幾,徐夫人産後病,亦卒。 此上二十四字:鑄本「居無何」作「未幾」,無「又未幾」三字,「病亦」作「亦病」;二十四卷本無「於署」二字,「産後病亦卒」作「以産後亡」。〔馮評〕想宰有斷袖之癖,而夫人憤之,周遂據之以瀆神。周死宜矣,而夫人與焚文之僕何以亦受其累乎?人猶未之異也。周生子自都來迎父櫬,夜與凌生同宿,夢父戒之曰:「文字不可不慎也。我不聽凌君言,遂以褻詞,致干神怒,遽夭天年;又貽累徐夫人,且殃及焚文之僕;恐冥罰尤不免也。」醒以告凌,凌夢亦同,因述其文,周子方知之, 此上二十四字:「尤不免也」,二十四卷本作「猶未已也」,青本「尤」作「之」。鑄本「醒以」作「醒而」,「夢亦」作「亦夢」,無「方知之」三字。爲之惕然。〔但評〕文字不可不慎,施於人且不可,况褻於神乎。夫人何罪,焚文之僕又何罪?狂生猶有人心,當於冥司力争曰:「刀鋸鼎鑊我身當之,不知情者不科罪也。」

異史氏曰:「恣情縱筆,輒洒洒自快,此文客之常也。 上六字:二十四卷本作「此文士之通病也」。然婬嫚 婬嫚:〔何註〕婬音淫,遊戲也。嫚音慢,侮慢也。之詞,何敢以告神明哉!狂生無知,冥譴其所應爾。乃使賢夫人及千里之僕, 「乃使」:鑄本作「但使」。駢死而不知其罪,不亦與俗中之刑律猶分首從者,反多憒憒哉? 鑄本無「俗中之」三字,「尤分」作「中分」,「哉」作「耶」。異史本「猶」作「尤」。冤已!」

〔何評〕文豈可褻?况代閨閣立言乎?而又益之以嫚,死固其所自取。周雖有才,要亦未識文體耳。

〔校記〕(底本:異史本 參校本:鑄本、青本、二十四卷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