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遂良


長山邑民趙某,税屋大姓之家,病癥結, 癥結:〔何註〕癥音徵,腹中結塊,按之實而可徵者,按之無物曰瘕。又素孤,貧難自給,奄就危殆。一日,力疾就凉,移卧樹下; 此上三十六字:鑄本作「長山趙某,税屋大姓,病癥結,又孤貧,奄然就斃。一日,力疾就凉,移卧樹下」;「樹下」:青本作「簷下」。既醒,見絶代麗人坐身傍,因便詰問,女答云 鑄本「既」作「及」,「身傍」作「其傍」,「因便詰問,女答云」作「因詰問之,女曰」。:「我特來爲汝作婦。」某驚曰:「無論貧人不敢有妄想;且奄然垂斃,有婦欲何爲!」女自媒能治之。某曰:「我病非倉猝可除,縱有良方,且苦無貲可買藥餌。」 此上四十八字:二十四卷本「某驚」作「趙驚」:鑄本「奄然垂斃」作「奄奄一息」,「欲何」作「何」,「自媒」作「曰我」,「且苦無貲可買藥餌」作「其如無貲買藥何」。「奄然」:青本作「奄忽」。〔但評〕觀某之言,可知其平日亦樸誠自守者。前身之真僞不可知,而其遇仙登梯而去,於理可信。女曰:「我醫疾不用藥也。」遂以手按趙腹,力摩之。覺其掌熱如火。移時,腹中癖塊,隱隱作解拆 拆:△按:青本作「坼」。〔何註〕醜格切,裂也。又,月令:「仲冬地始坼,植物房初開也。」聲; 「癖」:鑄本作「痞」。「拆」:青本作「坼」。又少時,欲登厠,急起,走數武,解衣大下,膠液流離。結塊盡出,覺通體快爽, 「快爽」:鑄本作「爽快」。返卧故處,謂女曰:「娘子何人?祈告姓氏,以便尸祝。」 尸祝:〔何註〕古者祭祀皆有尸,以依神祝贊主人饗神者。答云:「我狐仙也。君乃唐朝褚遂良, 褚遂良:〔吕註〕字善登,錢塘人。太宗時爲諫議大夫,改黄門侍郎。高宗時,貶爲同州刺史,陛吏部尚書,同三品。帝將立武后,力諫,不納,乞歸田里。貶爲潭州都督,又爲愛州刺史,以憂卒。〔馮評〕褚河南「武氏經事先帝」一語,千載人猶起慄。身凡幾古,委頓至此。即有夙根者,轉世必爲名人,此何可信。曾有恩於妾家,每銘心欲一報之。 「報之」:鑄本作「圖報」。日相尋覓,今始能得, 「能得」:鑄本作「得見」。夙願可酬矣。」某自慚形穢,又慮茅屋竈煤,玷染華裳。女但請行。趙乃導入家,土莝 土莝:〔何註〕莝音剉,細斫藁也,謂土上鋪莝而坐也。〔吕註〕宋史·隱逸傳:「蘇雲卿灌園東湖,漕帥屏騎從,入其圃。延入室,土銼竹几,地無纖塵。」○按:莝,似宜作銼。△按:吕註以土銼釋土莝,誤。銼爲瓦鍋,莝爲碎草。應依何註。無席, 「土莝」:異史本、二十四卷本、鑄本作「土莖」,今用青本。竈冷無煙,曰:「無論光景如此,不堪相辱;即卿能甘之,請視甕底空空,又何以養妻子?」女但言無慮。言次一回頭,見榻上氈席衾褥已設;方將致詰,又轉瞬,見滿室皆銀光紙裱貼如鏡,諸物已悉變易,几案精潔,肴酒並陳矣。遂相歡飲。日暮,與同狎寢,如夫婦。主人聞其異,請一見之。女即出見,無難色。由此四方傳播,造門者甚夥,女並無所拒絶。 「無所」:鑄本作「不」。或設筵招之,女必與夫俱。一日,座中一孝廉, 「中一」:二十四卷本作「中有」。陰萌淫念。女已知之,忽加誚讓,即以手推其首。首過欞外,而身猶在室,出入轉側,皆所不能。〔但評〕名孝廉而心不孝廉,使其首過欞外,而身猶在室,是明示以内外不相一之報,而敬以身首異處之刑。然則外面裝正人,内裏存邪念者,皆當以此法處之。因共哀免,乃曳出之。 「乃曳」:鑄本作「方曳」。積年餘,造請者日益煩, 「請者日益」:青本作「諸者益」。女頗厭之。被拒者輒駡趙。 「駡趙」:青本作「罪趙」。值端陽,飲酒高會,忽一白兔躍入。女起曰:「舂藥翁 舂藥翁:〔吕註〕神異記:「月中有玉免,持杵搗藥。」杜甫詩:「入河蟾不波,搗藥兔長生。」來見召矣!」謂兔曰:「請先行。」兔趨出,逕去。 「逕去」:青本作「遥去」。女命趙取梯。趙於舍後負長梯來,高數丈。庭有大樹一章,便倚其上;梯更高於樹杪。女先登,趙亦隨之。女回首曰:「親賓有願從者,當即移步。」衆相視不敢登。惟主人一僮,踴躍從諸其後。 「從諸」:鑄本作「從」。上上益高,梯盡雲接,不可見矣。共視其梯,則多年破扉,去其白板耳。羣入其室,灰壁敗竈依然,他無一物。猶意僮返可問, 「去其」:青本作「去」。「意」:鑄本、二十四卷本作「憶」。竟終杳已。

〔馮評〕予讀新唐書,褚遂良惡劉泊,誣之至死;又於江夏王道宗有隙,誣其與房遺愛謀反,流象州;又嘗構盧承慶、李乾祐,皆坐貶;及賤買中書譚語人地,爲韋思謙所劾。皆遂良生平大不好處。凡此見正史非小説也。今人止知其對「武氏經事先帝」一二語耳。

胡致堂曰:「遂良,王、魏之亞,豈肯譖人?」孫甫曰:「太宗征遼,劉泊監國,有誅大臣之對。後遂良諫廢立,被譴,姦人從而誣之。許敬宗修貞觀實録,多以愛憎改易舊文,譖泊之説不足信。」

〔校記〕(底本:異史本 參校本:鑄本、青本、二十四卷本)